杨星池认识望居之后的第一餐是在新奇之中度过的。
一切都是新奇的,就连准备午餐的方式都是新奇的。
“望居,妖域里面有大饼吗?”“望居,妖域里面有肉粥吗?”“望居,你有盐吗?”
望居完全不知道杨星池说的是什么,自然无从回答,不过饿的时候填饱肚子的诱惑还是很大的——妖域里面有果子吗?
当然有,如果说妖域密林之中妖修多得数不过来的话,那么猛兽的数量就是一条河流里面的小石,总也取不尽,而果子的数量就是把所有河流河流里面的石子都取出来,还要多。
这并不是望居给杨星池的回答,它只是盘绕在被他称作小星的男童右臂,指引下带他去了附近的一棵树。
一棵很高的树,杨星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树,村子里的树也高,不过比起面前这课就算不得什么了。
树干碧绿,树叶是金黄色的,一颗颗诱人的红果青果挂在树枝上,闪烁着分外引人的光泽,杨星池的肚子又叫了。
可是一人粗的大树,杨星池是上不去的,他试了试,最多也就蹭上去不到自己身高的距离就滑下来了,力气用了不少,可是没有收获,肚子也更饿了。
“望居,咱们换一种果子摘吧,我上不去,根本就吃不到呀!”杨星池言辞之间有些颓丧,任谁在百般努力之后得不到收获都不会很开心的。
“小星,你忘了还有我啦,我带你来这里,当然是有办法的啦——”,望居的语气之中多少有些得意。
“有办法?什么办法?”背靠在树干之上休息的杨星池眼睛亮了起来。
“别着急,看我的!”望居说话时已经松开缠绕在杨星池手臂上的触手,爬动到他肩膀之上了。
杨星池转过头,等望居离开自己的肩膀,完全吸附在树干之上后站了起来,好奇的看着,望居已经爬过他刚才努力时最高的位置了。
望居的速度不快,不过却很稳,居中的两条触手环绕着树干,虽然不能合抱,却也牢固,上面三条触手前伸,一点点的向更高的地方靠拢,停下后下面的三条触手卷曲,居中的触手也松开一部分,整个身体就向树上移了一段了。
“望居,你可真厉害,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厉害,那样就不用饿肚子了!”杨星池的肚子好像不那么饿了,站在树下看着八爪鱼的神情很崇拜。
“哈哈,那当然了,这里是妖域,要是在我的家乡,我比现在还厉害呢!在那里——”望居的身体顿了一下,也忘了松开些居中的两条触手,青蓝色脑袋上两颗凸起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东方。
“家乡?我也想家了。”杨星池低下了头,他毕竟只有四岁多,言辞之间已有哭腔。
“小星,你别哭,等我摘了果子,我陪你一起找回家的路!”望居被树下小星的声音拉回来后安慰道。
“嗯,好!我们一起找回家的路!”杨星池坚定的点了点头。
终于,望居的触手揽下了最低处的一颗红色的果子,两条触手包裹后,其余触手拉伸缠绕在树枝上一点点的回到树干,最后滑下来,将果子托在杨星池面前。
杨星池双手接过,随后伸手将望居从树干上拿下放在自己手臂上,弹身坐靠在树干旁的地面上。
“望居,谢谢你!”,虽然闻到了清香,自己的肚子又在叫了,不过杨星池并没有急切的吃果子,而是先对望居道谢了。
“没什么,你快吃吧!”望居舒展了一下有些劳累的触手,对小星道。
映入眼帘的是亮红,果子比杨星池的拳头大许多,否则也用不到望居分出两条触手去包裹了,透过果皮,甚至可以看清最外侧的果肉,一缕缕红色的细丝生长在其中,入鼻的是阵阵清香,此刻杨星池眼前的红果,比之自己吃过的所有饭食都要美味。
然而他依旧没有下口。
“望居,这果子叫什么名字呀?”杨星池转头看向有些倦意的八爪鱼,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这果子名叫醉猿果,在这妖域密林之中,还是很多的,很多飞禽走兽都喜欢吃,不过最喜欢它的却是猿猴,在果子成熟以前,它们早就守护在一旁多时了,醉猿果一年四季都有产出,你看树上,还有花呢!”望居对醉猿果的了解还是很多的。
杨星池抬头看时,金黄色的树叶之间,零零星星的点缀着几多白花,那就是醉猿果的雏形了。
“还真的有花呀,真奇怪!”在杨星池的记忆中,花果是不同步的,开花了满村花色,果熟了就满园果香。
“妖域中奇怪的果子还多着呢!这醉猿果奇特之处就是一年四季开花,一年四季结果,不过果熟却要三年之久,因此大多数醉猿果树都是没有几颗熟果的——”说到此处,望居青蓝色的脑袋转向杨星池,黑凸凸的双目微微上挑,颇有些得意之色。
果不其然,下一刻杨星池就问道:“那为什么咱们采摘的这课醉猿果树上有这么多熟果呢?”
“哈哈,当然跟我有关啦,咱们所处的这片山林,就是寻常妖兽都不敢踏足,这醉猿果当然就轮不到众猿猴分食了!”望居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因为醉猿果虽然美味,不过却远比不上奇珍异果,否则也不至众飞禽走兽都可以相食的地步了。
“望居,你真厉害!”
“哎呀,别说那么多了,你那么饿,赶快吃吧!”
“你要不要吃点?”杨星池的肚子已经在严重抗议了。
望居说自己不吃这果子,小星点点头,眼色有些踌躇——爹跟自己说过,越是光鲜诱人的果子就越是危险,手臂上的八爪鱼自己刚认识不久,醒来时的蓝袍叔叔也奇怪的消失了,这果子真的能吃吗?肚子好饿呀!
杨星池不太喜欢这种感受,就自己的见闻来说,手臂上的望居应该是可信的,只是爹说安全第一,就算望居是可信的,这果子呢?它可没吃过。
望居一直在看着自己,这果子自己真的要咬下去吗?如果不咬,望居应该会伤心吧?小虎哥去年的时候答应等我四岁了就跟首领申请让我加入狩猎游戏,不过首领换了,小虎哥的申请没有获准,我那时就很伤心..
思虑间,头顶传来沙沙的响动,紧接着‘喀嚓,喀嚓’之声入耳,紧接着一个浅红色的虚影从自己眼前坠落,低头看时却是一枚果核——醉猿果的果核。
“喀嚓喀嚓”之声不绝,不几下有一枚果核坠落,差点砸到杨星池的额头,被他跳在一旁躲过去了。
树影闪动之间,看不清在里面的是什么。杨星池再次后退几步,鼓起勇气喊了一声:“有人在上面吗?”
如果是望居,它可能不会出声,甚至早已逃离:妖域太大了,方才自己在树上的高度虽然低,不过却未曾发觉有什么妖兽或者修士在树上,此刻的碧绿的树梢虚影晃动,自己又看的不太真切——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阿弥和尚怪悟陀!,有人——有人——!”树影晃动之间,层层黄叶之中飞出一枚浅红色的果核,随后传来了一声惊呼:“唉,唉——!阿弥和尚怪悟——”
“嘭!”一声闷响,杨星池身前坠落下来一个人,他是脸先着地的,左边小腿朝天,颤巍巍的抖着,右手高举,中间还攥着一颗咬掉一半的醉猿果,和埋在土里的半颗肉色脑袋交相呼应——它们都是圆的,它们都没有毛。
虽然未曾见过有人从树上坠地,不过杨星池不用想也知道这样很疼,自己跌倒之时就疼痛难忍了,何况面前这人是从那么高的树上坠下来的。
望居也瞪大了眼睛。
半响,“你没事吧?”杨星池有些担心的问道。
“陀——”一声低沉的男声从土中传来。
“驮——?这位光头前辈,我只是一个小孩,我驮不动你呀!”杨星池神色间有一丝焦急,但更多的是无奈。
“没——没让你驮我。后退!”低沉的男声再次传来,杨星池闻言急忙后退几步,躲在一颗碗口粗细的树干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看着。
“躲——躲好了吗?”
“嗯,我躲好了,前辈你起身吧!”杨星池露出半个小脑袋,冲趴在地上看不到面貌的男子喊道,望居也在另一侧露出两只眼睛,疑惑的看着埋在地上的身形。
“阿弥——”左手收于肩下,右腿回收。
“和尚——!”左腿右臂同时伸直,脊背一阵颤抖,不过右手中的半个醉猿果却向天而立,牢牢地躺在手心。
“怪悟陀——”,陀的音有些翘,许是说话之人直身之时扯动了痛处。杨星池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样貌。
光头,一顶破花帽,满面的灰土草屑,看不太清样貌和年纪,一身古铜色大袍,几处补丁占据了大半的面积,一双草鞋踢踏在光脚上,最凄惨的是右臂的衣袍断了小半截,垂下几缕线头和里面满是尘土的手臂。
与其说他是一个和尚,倒不如称他为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