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蹦蹦跳跳的僵尸,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相对于死亡,他更害怕死后还会和这个世界有所交集。到那时他已不是他,万一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欺负过路女生什么的……
那也体会不到了。
恐慌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很快调整过来。这已是第二次毒发,他看得开,也想得开。
既然不能抗争,那就坦然以对,有一种豪迈的英雄气概,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可惜他并不是死猪。
开水烫的感觉虽然没有,暴躁情绪却不招自来。
暴躁除了蒙蔽理智外,毫无用处,所以他在压制,使劲压制。
他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临危不惧,要处变不惊,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此刻他的感觉是亢奋,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似乎一拳就能打断一棵大树。
他想要破坏,想要打架,想要揍人。
也幸亏这地方没人可揍,不然牙医们铁定发达了。
上次毒发时并没有出现这种的状况,他也不知道这算是症状的残余呢,还是中毒更深了。
就在这时,有阵阵的沙沙声传入耳朵,很轻,很远,很密集,听起来就像成千上万的人在同时咀嚼薯片一样。
“又是什么鬼?”他摈住呼吸,倾耳辨听。
丛林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色小动物,比如小野猪、小灰狼、小老虎之类的。
但那些都是有蹄动物,走起路来绝不会是这种绵绵的沙沙响。
忽然,他脑中闪出一条蛇,毒蛇,吐着红红的信子。
也只有蛇走路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那么这密密麻麻绵绵不绝的声响……联想到漫山遍野的毒蛇扭着身子,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
他汗了,一身冷汗。
恐惧由心而生,无论何种情况下的恐惧,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听着密集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他已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吓得毛骨悚然了。
话说在那遥远的年代,曾经有一道神一样的选择题,题目是这样的。
“某某某遇到了紧急情况,非常危险,当时他有以下几种避险方法可供选择:一、走;二、跑;三、逃;四、假装没看见。”
请帮他选择最正确避险的方法。
这是一道令人纠结的单项选择题。一般情况下,单选题中意义相近的选项都是可以排除的,但剩余的选项又明显错误……
是该相信符合逻辑的排除法呢,还是选择惯常使用抓阄法……
求学路上,令人左右为难的不只是爱情,还有选择题。
其实这道题考的是“果断”,在遭遇危险时,做决定所耗费的时间,比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更重要。
当然,选择第四项的除外。
而他现在却只能选第四项,而且连假装都免了。
跑,肯定会撞到树上,然后成为童话故事里的那只倒霉兔子。
他突然无比后悔,后悔把辅助系统给拆了。
但谁能料到,这大白天的天也会黑?
人在黑暗中总是比较敏感,其实声音还很远,不一定就是冲着他来的。
森林这么大,谁都有可能路过。但他并不这么认为,他相信自己的预感。
虚无缥缈的预感,虽然很不科学,却真实存在,这是诸多生物共有的天赋之一,只不过人类退化得比较厉害而已。
掏出主机,他开始摸黑组装起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已经有了绝好的计划,但还需一点点亮光,或者开启夜视功能。
辅助系统的摄录设备配有夜间成像功能,只要把画面同步到显示镜上,也就相当于夜视了,只是没有眼睛直视时那么自如。
他的计划是爬树。这些大树少说也有十几米高,躲到上面,别说蛇了,就算野猪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蛇虽然也会爬树,但视力极弱,光靠信子感知的它们,根本不可能发现高高在上的他;到时候,就算尿它们一脸,也只会以为下了一场雨。
“咔嚓!咔嚓!咔嚓!”绵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这时如果仔细听的话,会发现声音已经完全变调了,根本就不是蛇在爬行,而是整齐密集的步伐,犹如军队在齐步走,踩着枯枝落叶齐步走。
然而漆黑的森林里会有整齐的军步吗?
明显不可能。
终于将主机装好,也顾不得启动系统,林树涛第一时间打亮了手电筒。
灯光亮起,就像黑暗舞台上,突然点亮并且套住明星的射灯。
人在全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即使完全看不见,也会习惯性地看向自己的手。
林树涛也一样,光芒亮起时才不经意地抬起头。
但下一刻,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愣在原地,他先是拐着眼珠子看,然后才一顿一顿地移动脑袋。
前方三米处,最多三米,光晕套住的是两只眼睛,幽深的眼瞳,反射着锐人的红光。
红眼睛下是个乌黑扁塌的鼻子,还有一张大包嘴,猿猴类动物的嘴。
那大包嘴裂开,嘴角上翘,竟然是在笑,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