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轻风掠过。
课桌上的纸张依稀被掀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教室里有打翻墨水的声音，有学生的窃窃私语，有小纸团乱飞的杂声。
临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
..
教学楼旁的地下仓库里。
四四方方的空旷地方。
发出咚咚当当的嘈杂声音。
嘭！
“你今天吃错药了吗！？”阿成的声音。
捷从地上爬起，用手指勾掉唇角的一道血迹。
他没有说话。
忽然一拳重重地捶到阿成脸上。
“你疯了吗！？”
阿成气的青筋暴起。
他擦抚面颊，同样一道血迹从唇角滑出。
他向地上啐了一口。
回礼一拳。
“说话啊！？混账！”
捷爬了起来，又是重重地回了一击。
疑惑，烦躁，愤怒。
像两只凶猛的野兽，把所有复杂的情绪发泄到手中的拳头。
一拳一拳地相互回击。
捷没有说话，只听到阿成满腔怒火地发问，
“为什么是那个女人！？”
“你们都疯了吗！？”
“两个疯子！”
然后..
捷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鼻青脸肿，满脸的血肉模糊。
他的衣襟被蹲在身旁的阿成拽起。
“我明白了..”
阿成的脸同样青一块紫一块。
他偏过头，发出嘲弄式的冷笑，然后转头凝视捷，
“所以，就是她吗？都是为了她吗？”
他一直以为捷是非常讨厌女生的。
他曾经看到捷收到过无数无数女生送的情书、礼物，但是最终都被置放在垃圾桶。他还曾开玩笑说捷心智不全..
现在他明白了。
阿成带着几丝愤怒和威胁的语调冷笑一声，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留在成高！”
说完，他起身拖着步伐欲走。
裤脚突然被竭力地拽住。
捷喘着气，他的眼睛肿的有些睁不开，有点困难地发出声音：“阿成。你不会对女生动手的..”
阿成淡淡的、冰冷冰冷的声音：“她是个例外..”
..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上天像约定好的一般突然降起小雨。
滴滴答答地。
又转成中雨。
阳溪朝习惯的方向走去。
期待着。
那个人今天会不会在。
她执着地不肯打伞。
她的黑色小花猫折叠伞，一直都是书包里的一个摆设。
突然，她的心又开始不由地急促，就像每次她的预感出现的时候那样。
果然。
..
凉亭内。
他依旧在那里。
这次的雨有些漂泊，他的周围没了那些呱噪的女生。
他倚坐在木椅上，双腿优雅地交叠，上面放着一本很大的书。
他看上去很认真，没了他平时漠然的表情。
他专注的样子莫名地散发着一种诱惑。
也许察觉到她来了。
他抬起头，对她温柔地扬起嘴角，带着一丝冷冰冰。
他低头看书。
“洛冰..”
阳溪轻步靠近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声音小小的，有点怯怯的。
他抬起头，满脸的疑惑。
她试着找话题，明明心里有千百种疑惑要问，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
一会。
“你叫什么？”
洛冰淡淡地像是无聊地问了一句。
阳溪突然像被雷击般愣住，原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传言已经沸沸扬扬，已经让她被大家取笑、漫骂，结果..
她的睫毛垂的更低了，有些无力的声音：“阳溪。阳光的阳，溪水的溪。”
洛冰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她试着寻找话题，“那个，传言的事..不是我说的。”
她感觉自己简直像个承认错误的小孩。
“我知道。”
他回答地那么漫不经心。
阳溪愣了，难道他可以把自己这么随便地置身事外吗？这件事明明是空穴来风，他可以这么无所谓吗？难道不知道这种传言，已经给自己带来多少伤害吗？凭什么自己要平白无故地被人指责，凭什么别人可以随意地拿爸爸的死漫骂，凭什么别人可以随便的侮辱那个被自己叫妈妈的女人？！
阳溪呆立了良久，洛冰又将目光转移到书上，徐徐地、淡淡地说：
“怎么？要我帮你澄清吗？告诉大家你根本不喜欢我？告诉他们我们没在一起？还是告诉他们我们没上过床？..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有必要郑重提示地通知吗？”
阳溪突然觉得好像一盆冰水从头顶灌入，直通脚底。她醒悟了，就像是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报告自己昨天晚上吃了什么晚餐，洛冰也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无聊到底的事情。即便她去澄清，嘴里含着刀子的人还是会毫不客气地向她刺去。
她对他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
她笑了，不由自主地笑了。
哗啦啦。
雨水渐渐像小石子般坠落大地，打出巨大的嘈杂声。
她突然转身跑开。
偌大的雨水瞬间打湿她的全身，渗出她纤瘦的身材。
冷，巨冷，她的身体又冷又冰。
她根本无暇顾及，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
他依旧静静地看书。
雨水敲击青苔石头的声音愈发地剧烈。
哗啦的雨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莫名其妙地愈来愈、愈来愈、愈来愈烦躁。
终于。
书被无情地掉倒在旁边的树丛，被雨水浸湿。
他疯狂地追出去。
车站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
第二天。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高高的凤凰花树；到处一滩一滩的水泊映衬着世界，焕然一新。
成高学校里多半女生为今天感冒请假没来的洛冰感到惋惜。
而高二二班教室里，一个女生哭的昏天暗地。
几个女生围着她安慰。
“华珊，怎么啦！？你倒是说呀。”
“还能怎么，估计被甩了！”
“被谁？阿成吗？这臭小子，这次怎么不到两天就换了！哼，不就是被甩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海娜你不知道吗？华珊一直都喜欢阿成，比别人多一百倍的喜欢。”
“真搞不懂你，明明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三天两头换一个，怎么还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男人这东西只要有钱，想换几个是几个！”
“海娜你少说两句！华珊是真心的。”
“我知道！真心又怎么了！阿成是女人不新不要！他们三个，都只能看，不能要的。谁让他们比我们更有钱！”
华珊哭的更悲惨。
这时，三楼偏东的走廊引起一阵骚动。
“不好啦，听说昨天阿成和穆捷打了一架，现在被罚站到走廊里呢！”
一个猴子样精瘦精瘦的学生像是带着特大号外跑进高二二班教室
“罚谁？阿成和捷？哪个老师那么diao！？”
男生们开始起哄。
“还能有谁，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莫害怕、莫主任呗！”
“就是他！”
男生们开始相互学着莫主任的招牌动作，用手轻抚着学生的头，嘴里不停地温柔念叨着“别害怕、别害怕”，然后眼里闪着无比凌厉的要吃人的目光。
这时，猴子样的男生又开始兴奋地大喊：
“你们不去看看吗！？两个人打的都认不出来了！”
“真的假的！？”
..
三楼偏东的教室，高二一班门口。
两个鼻青脸肿的男生头顶各自抵着一张考卷在墙上，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闻讯而来的学生越来越多。
阿成突然一阵烦躁，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吼，头上依然顶着那张试卷，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吗？没见过回家生一个去！”
而不远处的捷，则是时不时有几个女生上前给他送水和食物，可他连理都不理的倔强地撇过头去，一脸无趣地顶着那张试卷。
直到听到阿成的漫骂声，他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试卷咻地飞了出去。
他走过去。
试卷掉在一双干净的女生鞋子旁边。
她蹲下去捡起试卷，递给他。
他接过试卷。
漫不经心地道了声谢谢，才发现她是阳溪。
他的表情瞬间像从地狱来到天堂。
“小溪？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问出，周围瞬间嘘声一片。
“天哪！这女的到底什么情况！和捷还有一腿！？”
“看到没？那贱人又去勾引捷了！”
周围瞬间吵成一片闹哄哄。
捷的眉宇渐渐皱成一片，那五官里所透漏的孩子般稚气消失全无。
阳溪见过这个表情。
很早很早以前，他曾为了她和人干架时，就是这个表情。
阳溪下意识地拽住捷，赶忙找了个话茬。
“你脸怎么搞的？”
阳溪一脸的疼惜。
捷有些窘迫，迟疑一下，说：“摔的=_=。”
阳溪点了点下巴，示意阿成的方向：“那他呢？”
捷不假思索地说：“一个人摔不爽，就拉了他一把=_=。”
“噗。”阳溪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知道他在撒谎。
这时。
一个声音淡淡地从他们身边响起。
“穆少爷，你的脑袋啥时候长到手上了？”
捷冷不丁地侧转，像护食一般把阳溪拽到身后。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危险地盯着捷手里的试卷，是莫害怕莫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