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子一家是不能在一个地方长期住着的。邻居们会变老会过世,会代代相传。秦伯鸣和马仲卿虽然可以随着周围的人不断调整自己的年貌,却也不能呆到别家第三第四代都娶妻生子。四十三年后,金鸡的羽毛都换过无数次花纹了,秦家决定离开小镇换个地方生活。
孩子们读的书多了,眼界宽了,挣钱的本事涨了,小镇和周遭逐渐富庶起来。看着安居乐业的乡邻,听着早上朗朗的读书声,夜晚悦耳的丝竹声,秦夫子很欣慰也很放心。
学生们来送行的时候,拖家带口的,有的一家两三代都是他的徒子徒孙。秦夫子已经是八十高龄的老人了,跟已经快七十的马仲卿一起,颤颤巍巍地向大家告别后,被驾车的小伙子扶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百里后,驾车的小伙子变回金鸡钻进马车里,秦伯鸣和马仲卿也变回年轻的模样,就像以前每次出门游历一样,只是这次出来之后他们很久都不回乡了。
这回他们的落脚地选在一座繁华的大城,是从前游历的时候安排好的。在离城中心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前面带着铺子的院落。前面一排三间铺面,后面的院子很大。房间有很多间,修得宽敞舒适。院中各种设施完善,还打有一口水井,带着个小花园。原先是读书人家修的院子,主人家举家搬去京城才卖掉的。用的材料很好,园子修得也很清雅。
他们打算开个铺子,隔些年换个模样出来当掌柜,这样就可以不被人注意地长期在这里生活。
于是,前面三间铺面就开了一家乐器行、一家字画铺、一家糖果铺。
这些年,学生们做得特别好的笛箫都会巴巴地送来孝敬夫子,这些笛箫秦夫子都没卖出去,倒是攒了不少上好的货。又跟好多家乐器行都熟悉,进点其他乐器,铺子开得倒也齐整。
字画铺也简单。陆华章写得一手好字,各种尺寸的条幅很快准备了一堆。马儿能凝出各种图案印在纸上,找陆华章题字落款,再用画轴裱好,挂在店中满当当的。另外,在铺子前贴了大大的红纸海报让人来店中寄卖字画。还找人在城里各大书塾广做宣传。
前些年,马儿和金鸡挑着吹糖人的担子走村窜巷的,对熬糖颇有几分心得。糖果铺里各种口味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软硬糖果琳琅满目。做糖的时候用的是灵泉水,糖果吃起来特别香甜颇有几分醺醺然忘忧的味道。
铺子新开,门可罗雀。
秦掌柜、马掌柜、金掌柜都不介意,反正他们要在这里呆很久很久。
熬糖和写字作画耗了不少灵泉水,陆华章催着马仲卿快些回山上取些灵泉水回来,还提议以后出去玩的时候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灵泉水。
马儿带着瓶子姐妹回山上取水,千里之遥,马儿四蹄生风,中午就回到山上。只是泉眼太小,等瓶子姐妹装满水日头都快下山了。马儿又是一路狂奔,终于在天亮前回来了。
经常去山上取水,瓶子姐妹这些年修练下来,虽然还不能化成人形,装水的能耐却年年看涨,厢房里一溜大缸排开,两姐妹一次就取回了十缸水。
姐妹俩也想做点什么。她们目前最大的能耐就是取水,讨论了很久,觉得做酒最合适。
甜酒酿很容易就做成功了,在糖果铺中隔出一半添了几张桌椅,卖醪糟糖水。夏天的时候还卖些烧仙草、葛根粉丸、爱玉冻之类的糖水。泉水好,做出来的汤水也好,慢慢就多了些熟客。铺子开久了,熟客带着儿孙来喝糖水,儿孙慢慢长大又带着自己的孩子来。似乎小时候的口味长大都不会变,糖水铺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逢年过节,会有很多人来铺子里各种糖果挑些称上几斤。带孩子来喝糖水的客人有时也会买些糖果带上。糖果铺和糖水铺金叔昴掌柜,金鸡爱财,铺子里来客人的时候就很快乐。
字画铺马仲卿掌柜,陆华章藏在马儿袖中。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字画,问清楚了客人的具体要求,就避在屏风后面,两人合作一下,轻松就能搞定。
书生们寄卖的字画,让他们自己订价,如果字画卖出去就收一成的佣金,余款付给书生,每旬跟他们结一次帐。每旬结帐的时候,铺子都很热闹,书生们都会结伴而来看看自己的字画有没有卖出去,卖出去就结点钱回去,毕竟大家手头都不宽裕不是。陆华章做帐功夫不错,每幅字画都会清清楚楚地记着字画的尺寸内容,字画送来的时间,书生自己订的价都让他们自己签章,佣金及实付款都记得清清楚楚,领了钱就让他们自己签章。两人眼界都高,一时半会还没哪个书生的字画能入他们的眼。
临近春节时,字画铺就会卖春联、年画。可能是陆华章写的春联特别喜气,特别辟邪,反正那几天他都很忙。马儿印年画的能耐相当强悍,他把年画的图案在自己的蹄子上凝个凸出的纹样,当成个图章的样子在砚台上沾点墨,然后在红纸上一张张踩过去就印好了。
乐器行秦伯鸣掌柜,来买乐器的人大多是通晓音律的,跟秦掌柜都能聊上几句,时不时还会来互相切磋一下。只是买件乐器后一般都能用好久,秦掌柜知交很多,收益却很一般。不是真正爱好音律的人,那些上品的乐器秦掌柜都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卖给他,说是免得明珠暗投,兄弟们取笑他说那是书生意气。
试着酿了几年酒后,瓶子姐妹终于做出了品质不错的水酒。只是卖酒需去专门申请购曲,还不时在灾年实行酒禁,实在麻烦。姐妹俩只是少量做一些,兄弟几个自己小酌一番,来客人的时候拿些出来待客,并不对外出售。
这些年,兄弟三个虽然不吃荦腥,五谷蔬果之类倒是能吃些了,茶酒也能品品。请客人来家里也无需顾虑太多了。
马儿酒量不行,三杯就倒,古琴每次看到醉在椅上现出原形,像是一半画在椅背上一半画在椅面上的玉花骢,都只能无奈地运起一股真气轻轻托起他送回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