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不敢猜想其中的联系,只是问这书到底是真是假,奶奶既没说真也没说假,只是说,《金台山实录》这本书后来在重庆现世,当时正值重庆大轰炸期间。四川各地的袍哥公口都想将书迎至本堂,以证明本堂的正溯,但公口太多,各不相让。最后各地公口妥协,各县推举一名“圣贤二爷”到重庆迎回此书,由于各公口的“圣贤二爷”基本都是学识渊博、品行正直之人,一是可辨认此书真假,二则不会途中强夺。曾祖父就是代表南充县各公口的人。
各地的十多个代表来到重庆,或雄心勃勃,或满腹疑惑,但在得到书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变得沉默。全书二百余字,一行人只认识封面的五字。
重庆当时战乱,各地袍哥公口本打算取到书后立即迎回CD,再行商议如何处置,结果此书的真假无法辨别。于是一群老学究在重庆呆了近一个月研究此书,但毫无结果,只能粗略判断,书上的文字属于战国文字体系,且不属于齐、楚。秦等书写较规范、使用较多的文字。当时有牛人认为,这应该是战国初期晋系文字,理由是战国时期秦、楚、齐等大国文字相较于西周金文在形体结构和书写风格上改动不大,晋系文字则要简略得多,而书上的这种文字看上去比晋系文字还有简略。
最终没研究出个所以然,老学究们就商量着搬救兵。但当时的中国战火纷飞,在古文字领域的几位大拿要不在北京、要不在广州、要不在昆明。****求教吧,路途太远,指不定路上遇到几个鬼子就人书两空,请人做客吧,人家不一定瞧得上你这群土包子,况且人家也怕路上遇到几个鬼子。没辙,只好先将书带回CD再商量,毕竟在重庆,头上炸弹比鸟屎还多,天天跑防空洞谁也受不了。
结果刚出重庆城就出了意外,老学究们没经验,来的时候都是从各地各自到的重庆,要么马车、要么滑竿,拢共也就是三五个人,目标小,没人发现。回的时候就出了事,一群人加上赶车的、抬滑竿的,百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出城,走了不到30里地,被日本飞机看个正着,还以为是什么党国大员出巡,几颗炸弹一丢,一顿机枪扫射,一群人死的死伤的伤。曾祖父当时刚满50岁,动作还算敏捷,只受了轻伤,其他老学究就没那么幸运。飞机走后,幸存的只有曾祖父和一名来自广汉的“圣贤二爷”以及几个脚夫,而且广汉的“圣贤二爷”还受了重伤。曾祖父让两名脚夫照顾重伤员,然后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其余几名脚夫清理现场。原本负责带书的人已经被机枪打成了两截,曾祖父找到他时,他的上半身扑到在地,双手还死死地抱着书。
曾祖父的内心起了波澜,二十多年在袍哥会里的经历让曾祖父对这个组织有了一些疑惑,在曾祖父的心中,这个组织应该不像外曾祖父说的那样正大光明,哪怕是后来外曾祖父坐上了公口的头排大爷,两人还结成了儿女亲家,这些疑惑也未曾消减。而这《金台山实录》、“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印”,曾祖父认为,应该也只是哥老会装扮门面,洗白身份的道具罢了。
现在《金台山实录》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面前,更诡异的是,上面的字居然无人能识,作为一个文人,最大的动力莫过于不懂,所以曾祖父心里充满了好奇。曾祖父知道,这书一旦带回CD,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看一次,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不由得他不动私心。于是,曾祖父私藏了此书,对其他人说书已经被炸成了灰烬,然后和脚夫们抬着重伤员匆匆往最近的合川县走,希望当地的袍哥扎起,但还没到合川,重伤的“圣贤二爷”就咽了气。
到了合川,曾祖父知道这份说辞是洗脱不了嫌疑的,于是找地方藏了书,差了一名脚夫去南充通知外祖,只说“受伤,速来接人。”,然后拜会当地的头排大爷,说了情况,让脚夫带着人去收尸。果然有人怀疑真假,曾祖父被软禁在合川近一周,虽然一直问不出什么,也搜不出什么,但当地的袍哥却始终不愿意放人。直到外祖带人赶来,外祖本是习武之人,好勇斗狠又熟知江湖规矩,当时已经是公口的头排大爷,当地的袍哥多少要卖一点面子,一阵软硬兼施下,加之当地的袍哥确实也找不出什么证据,这才放他们回去,途中还派人监视,美其名曰护送。
一个月多之间,曾祖和外祖迎来送往了无数波名为探望曾祖,实为打探消息之人,待事情渐渐平息,曾祖才派了精细之人回合川取回了书。看到书时,外祖震惊得无以复加,但曾祖的“怀璧其罪”四个字,让外祖打消了所有的念头。加之,这书上的字无人认识,外祖也好奇,甚至怀疑写的是什么藏宝图之类的东西,要曾祖想方设法解出书中文字。
为了解字,曾祖通过关系到了当时的《嘉陵日报》工作,一则报社是当时文人聚集之地,二则消息来源较多,三则有正当的身份拜会高人。但数年间进展不大,到四川解放时,也只解得与秦时大篆相近的寥寥十数字,无法成文。曾祖的心情一直很是郁闷,后来也只是把这书当成了临摹的帖子,誊些字解闷。
转机出现在解放后的三年困难时期。全国粮食主产区因为天灾,减产严重,四川虽然也困难,而老家因为靠着嘉陵江,地里、江里多少还有些嚼头,影响不算大,所以偶尔家门口会有一些外省过来的困难户乞讨,曾祖、外祖多少都会有些接济。
一天,当时才3岁的父亲和一个堂兄弟从地里跑回家,拉着曾祖说田坎上倒着三个人,让曾祖去看。曾祖让父亲带着去了田里,发现有三个人倒在田坎上,一男一女一个小孩,看起来是一家三口,出去的气多进去的气少,曾祖一把脉,知道是饿的,就招呼着抬回了家。
一番手忙脚乱后,这一家子醒了过来。曾祖母烤了几个红苕,让他们就着泡菜吃,一家子千恩万谢的接了。吃着吃着,男人精神好了些,就和曾祖开始聊起天。这一家人是许昌人,男人也是读书人,在学校教书,搞运动时,没了工作,回家种田。这年遇上天灾,加上本身又不怎么会种田,家里一点收CD没有,看着左右邻里纷纷外出,也只好带着家人出门讨生活。
曾祖因为自身是读书人,所以对读书人很有好感,等他们吃完东西,就带着男人进书房参观。在书房里,男人看到曾祖临摹的几个字,很是震惊,问曾祖为什么会写,曾祖按捺住内心的波澜,只是说在一段残碑上看到,觉得好看,就胡乱誊写一番,权当练字。
男人说这是战国时期许国的文字,许国只是个侯国,积贫积弱,在战国初期被魏国所灭,文字失传已久。许国大体位置位于现在的许昌附近,男人一家子都是许昌人,他读书时的一位国学老师会写一些许国文字,因此男人也认得一些。
曾祖默写了一段让男人看,男人看了许久,大体做了翻译: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
曾祖看后非常失望,这一段是《山海经》中《海外南经》的开篇文字,与曾祖心中的想象差距甚大。而曾祖再写出其他的文字,男人也不怎么认识,只能猜测。
送走男人一家后,曾祖和外祖估计这书可能是后人伪作,其内容毫无意义,只是用已失传的文字书写,以达到神秘的效果,心中的期待淡了,加之年龄渐长和父亲兄妹的出生,两位老人渐渐满足于含饴弄孙的安逸,书也就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