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骄子般的天行子,在此之前,无论在何处都会被众星捧月,所有天才在他面前都只是绿叶,衬托他这朵濯而不妖的白莲花。但这次,一介草民,一个修为不过聚气境的邪魔,竟如克星一般让他有了挫败之感。
?“你是想要嘲笑我吗?”
?“我没有那种闲心。”淡淡的回应,司南不再畏惧眼前之人,反而有了怜悯。在他看来,这种宗派培养的天人就如温室中的花朵,经不起风浪。
?此事若换作任何一个邪魔之辈,经历此事后,都不会有如此心态。反而会更加激励自身,变得更强,从而将曾打压过自己的人踩在脚下,亦或是杀之了事,而不是如今天行子这般,神情落魄。
?可就是司南的这种怜悯,更刺激了天行子长久已来的自尊,气极之下,恨不得立刻使出最强神通,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可他不敢,畏惧那冥冥之中的反噬,自己怕是无法承受。
?“哼!我不管你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又是如何受赏劫雷不伤、君子之器不加身这般荣耀,但你要知晓,修炼邪魔之术为万恶不赦之大罪!等到我师门中人到来,定要将你擒拿至刑天殿,上告仙府,将你按罪论处!”
?说出了这些话,天行子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像是即将要看到司南受惩,嘴角微微翘起。他不得不感谢自己的行事谨慎,出手之前就已捏碎了识眼,有了这通知,师门中人应该很快就能赶到。
?似是迎合天行子的话语,天空之上,有数道长虹疾驰而来,那是修为高深者踏空而行,驭器行空而留下的痕迹。
?司南瞳孔猛地一缩,心神有些不宁。他有心在此刻离开这里,不与这些人碰面,但见悟明还在传承功法,此时无法一同离去,便不得不放弃。更重要的,自己的土遁之术,在此等修为的长生者面前,当真是雕虫小技,逃跑也只是徒劳。
?况且有“君子之器不加身”这杀手锏护身,眼前之事,尚且焉知非福。
?待到长虹赶至此地,有三名老者凌空站立,长冠灰袍,手持长毛手柄,一副仙风道骨的风采。司南后来才知道,这便是道家门人的正规装束,衣袍或许颜色不一,但都称之为道袍,那长毛手柄,称之为拂尘。
?……
?一路看到的数十里焦炭,又见到眼前巨大坟墓和朱雀遗脉之尸骨,联想到先前感受到的似是朱雀的惊天气息,前来的这三人蹙眉中不由得神情凝重,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等看到捏碎识眼,发出通知的乃是门中首席大弟子天行子,这三人缓和了脸色,点了点头。其中一八字眉老者首先开口,问道:“天行子,既然发出了信号,那能使识眼发出红芒的人现在何处?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数十里荒芜?”
?“禀告长老,此地有一大妖朱雀残魂,显身之后已是消散,灰飞烟灭了。至于那人……”天行子欲言又止,本想直接谁出那人便是近在眼前的少年。但对于门中长老的目中无人,想到自己先前似乎也是如此的高傲自大,却反被秀了一脸,不禁对于司南更是咬牙切齿。
?眼神瞥了过去,无声的道出了答案。空中的三人顺着目光看过去,眉头一皱,不可置信的同声说道:“是他?”
?“一个邪魔?”
?“你确定没有弄错?!”
?等看到天行子确定的目光之后,三人神色一变之下,察觉自身先前言语的不妥,神情中不知为何有了惶恐,身形立刻从空中降下,落在司南身前。
?在天行子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这三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宗派长老,竟是面容中有了谄笑,面对着司南,稽手一拜:“吾等口出不逊,还请掌教大人容我等之过,恕我等失言之罪!”
?“这……”司南同样目瞪口呆,在长虹未至之前,他想过一个个可能,但无论哪一个,都绝不会是这种见面方式!
?尤其是先前这三人的目中无人,以及那养尊处优的神态,与天行子极为相像,更应该是这三人的本性。此时他们如此低下的行为,让司南不知如何应对,哑口无言。
?天行子愕然中,似是猜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了慌乱,吼道:“三位长老,我派掌教大人为道门嫡系,昆仑子!他老人家尚且安在,你们这等行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八字眉老者拜身中回首,解释道:“能使玉佩识眼散发红芒者,当为我派掌教,这是上面传下的谕令,无人莫敢不从。”
?说话间,这人眼神瞥了瞥天空,不言而喻,他所说的“上面”,便是那九重天之上,仙府之内。
?“可他是一个邪魔!应该将他擒至刑天殿受罚,而不是以其区区聚气境修为,执掌掌教之位!”最坏的猜想成为了现实,天行子不甘地反驳道。
?“住口,注意你的言辞!天行子,一切皆已注定,勿要再做妄论。”一位尖脸老者,寒声开口。
?“邪魔身份一事无需多言,转修功法也不是不可。”另一个老者头也不回,低声细语。
?司南目睹这一切,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听到眼前这四人的对话,了解了一些事情的同时,也更加觉得天行子……有些可怜。不过无论如何,他此时心中的石头终于是放了下来,处境脱离了危险。
?“还请掌教大人恕我等失言之罪!”那三名老者,齐声中再次开口。
?三名老者这般行事,已是表明了其所代表宗派的真意,誓要让司南执掌掌教之位。他们将天行子晾在了一边,不再理会,而司南也没有理会他们,淡漠的眼神隐藏着讥讽。
?“掌教之位,有趣。”司南暗语,对于那幕后之人的安排,有了一丝兴趣。他倒要看看,那人到底为自己安排了怎样的一个道路,又是准备要让自己去做什么事情,完成何等任务。
?另一边,天行子被晾在一旁,双眸之中,有了朦胧。若有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看到,定可以察觉出,那眼神里有一股信念,在崩塌,也有一缕火光,在熊熊燃起。
?天行子脑海中回响着的,是那三名老者的话语。随着这一句句言语的回荡,三人的样貌神色也在模糊中显现,他眼中的那一缕火光,渐渐停止了飘摇,化作了坚定。
?一声起于呢喃中的长笑,蓦然传出:“红芒……君子之器不加身……邪魔……掌教……哈哈哈!好一句莫敢不从,好一句转修功法!所谓仙府道门,不过尔尔!!”
?这句话一经说出,平白的,天空之中骤然有乌云凝聚,浅铅灰色的层层暗云中,咆哮一般的雷鸣鼓荡着,更时而有闪电划过,触目惊心。似是天上有仙人,因此言,而在震怒。
?三名老者颤巍巍中低下了头,身形愈发佝偻,可天行子却不在乎,反而扬言向天:“好男儿当自强不息,吾天行子更应当逍遥天地之间,而不是止步于一境之内!”
?话语间,他拔出了剑,天行剑。嗡嗡剑鸣之中,剑身悬浮,天行子踏在剑上,御剑飞行。长袖一甩,一点白芒闪过,原地已是没了踪影,只有一声似感慨的低语,在回荡。
?“一式天行剑,逍遥天地间。”
?同样的话,听在司南耳中,却是不同的韵味。此时的话语与之前相比,像是挣脱了束缚,更加的逍遥,更加的潇洒飘逸。
?“此子,必成大器。”三人之中的八字眉老者,叹声说道。这句话,也是司南此时心中所想,更是其他人心中所想。
?云层之中,雷鸣止,闪电息。
?天行子的离去,明显是背叛师门,这种事情与司南无关,没有阻拦的意思,也无力去阻拦。但那三名被前者称之为长老的老者,理应去阻止,但不知为何也没有去做,司南细思,原来……也是修为不足。
?半步长生,一只脚跨入仙人门槛的天行子,修行至多不过短短二十几年,却已经超越了他人数十乃至数百年的苦修。叫一声长老,只不过是遵从礼节罢了。
?深思过后,只剩下良久的沉默,四人之中无人开口,形成了一种尴尬的氛围。唯有不远处,悟明传承着血泣功法,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
?三名老者默契中将悟明忽略,以他们的眼力,也看不出悟明奇异之处,仅那显露出的修为,实在是入不了他们的眼。若非是那识眼红芒,对于司南,他们同样也是如此。
?恐怕猴身的悟明,已是被这三名老者当成了司南豢养之妖兽,否则秉承除魔卫道的他们,早已随手之间,将其化作飞灰。司南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在思考,自身该如何去走那下一步,去打乱棋盘,从而跳出局外。
?“掌教大人……”突然的,尖脸老者打破寂静。他向前一步,神色犹豫中有着一抹担忧,吞吞吐吐道:“不知在落雪镇里,那一位名为清莞的少女与您是何关系?据属下无意间从弟子交谈中听闻,宝月县县令……已是将其拘捕,怕是要……要在今日处斩。”
?一语落下,司南愣在了原地,圆睁双目之中,宛若游蛇一般的血丝爬上了双眸,继而分裂、崩溃,使得整个双眼化作了赤红。不可遏止的怒意与凛然杀意相交杂,化作了两个铿锵骂语。
?“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