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隔日就是周末。接到陈天南打来的电话时，安冬凌正和程程在商业街喝奶茶。
奶茶店里很静，还有好听的轻音乐悄悄从音响中流淌出来，弥漫到小店里的每一个角落。
电话那段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莫名的情绪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昨天的短信……是什么意思？”还是他先打破沉默，开口询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陈天南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样影响学业，你打算毕业以后再见我？”
“……”字面上看就是这样。
陈天南听不到回应，也不逼她回答:“王主任提议的？”
安冬凌想了想，倒是实话实说:“是阿诚。”
……
一股无力感渐渐涌上陈天南的心头。
甚至就在前几天，他们还能一起愉快地共进午餐，在林**上轻吻她的额角。
他这才发现，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美好原来是那么脆弱。
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轻易打破。
“好。”他疲惫的声音很久之后传来，“我答应和你分手。”
安冬凌懵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冬凌，你并不喜欢我。”陈天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这是一句陈述句，不是疑惑，也不是质问。
“不是的。”安冬凌急急地开口，“我是喜欢你的。你相信我，我真的……”
陈天南非常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自然，默契。这就是你以为的喜欢……你没发现吗？”
细水长流，从不轰轰烈烈。
“我不知道当初答应我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说过你喜欢和我在一起，那也仅仅是在一起而已。可是冬凌……”他苦笑了一下，“你要看清你的心，然而它并不在我这里。”
所以不需要用其他理由，你的心不在我这里，所以我离开。
最后，陈天南说:“冬凌，你问问自己，我说分手，你难过吗？”
一切的声音恍若远离，他听到安冬凌的呼吸声，和自己清晰的心跳声，还有身体里的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那么平静，却又不平静。他还在安慰自己，她会难过，离开自己她会不开心。这样，他就有理由说服自己，继续守着她。
结果直到最后，他却听到她用干涩的声音，小声的说:“对不起。”
陈天南无声地扯出一抹笑，表情平和，轻轻“嗯”了一声。
“再见。”
我曾经以为，就算你是坚冰，我也总有一天将你暖成一汪甘泉。
而当我看到他望向你的眼睛，我才明白自己早已经输给了时间。
……
从安冬凌挂了电话，程程就看出了不对劲。她搅拌着奶茶，皱着眉头问她:“分手了？”
安冬凌望着通话中断自动返回的主页，轻轻点点头。
“不会吧？为什么？真是因为那天那个极品？”
安冬凌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任凭程程怎么套话也不吭声。她率先想到的就是下小雨的那天，她和顾诚的对话。
究竟是他，还是自己的不成熟，才造成了今天这个结果？
她对陈天南心怀愧疚，可心里就像被迷雾笼罩，她似乎站在雾霾包围的旷野上，走不出，进不去。
她怔愣了一阵，心里发苦。
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
顾诚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昏暗一片，窗帘拉得死死的，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他在床上又躺了一阵子，才迟缓地坐起身来，拿过手边的手机。
上午十点。
他第一次旷工。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把整个房间照亮。
房间色彩单调，家具也是冷色调，除了窗边摆着一盆绿萝，一点生机鲜活的景色都没有。一看就是单身许久的男人住的地方。
睡了这么久竟也不觉得饿。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仰面坐在窗前宽大的软椅上。
顾诚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有些晃神，阳光温柔地包围着他。又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再次阖上了眼。
他知道自己是伪善的，绝非君子。
然而他又如此渴望着某样东西。
她的心。
——
小雨那天，坐在车里，顾诚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偏头看向她，很慢，很慢地开口:“阿凌，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有啊。”安冬凌答得很痛快，“我一直都有目标的……”
“不是的。”顾诚摇摇头，“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和他在一起的事情？”
安冬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没想过。
她潜意识里就在逃避，她一直认为她不会和陈天南走到最后，她甚至以为，和一个人在一起，然后分开，是感情生活中必须经历的事情。她正在经历这种事情。
她看过了无数次的分离，见到过太多的女生因为被分手哭晕，抱怨着对方的冷血无情，一边被人所伤，一边又相信憧憬着爱情。
她从来就是个胆小怕疼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她不希望自己是在经历了无数风浪后，才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找到真正的避风港。
冷静，稳重，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这是一个很容易让女孩子喜欢上的人。
这是安冬凌见到陈天南的第一印象，相比于顾诚的顽劣，陈天南真是好太多了。
然而高一下学期开学那天，他坐在自己面前，似是有些紧张，坐得端端正正，两手交叉而握，手指的骨节因用力而发白，脸色微红。
他说:“冬凌，我不善言辞，也说不出什么哄人开心的话。如果非要我说什么情话，我只会说……我在，你不要怕。”
我在，你不要怕。
我的肩膀不够宽阔，却足够撑起你的整个世界。
有我在，所有的美好不会消失，你的世界不会坍塌。
那六个字，就成全了后来的他们。
……
顾诚不再追问，从安冬凌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
“很多事情，不是在一起就能解决问题。你连未来的方向都没有找到过，这于你，于他，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他看着安冬凌突然平静下来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出口，那么以后也就没了必要。
他是自私的。
他适时地开口，似是替陈天南说情，又像替自己说情。
“阿凌，一场追逐游戏里，既然你早晚会走，就趁早离去，不要辜负别人的真心。”
“……你想说什么。”
安冬凌沉默很久，终于说话，声音轻飘飘的。
“……从现在开始到毕业，你们不要再见面了。高考结束，如果你还想着他，那就去找他。”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师的意思？”安冬凌轻笑，有些东西在慢慢变化着，沿着光明的方向，留下点点痕迹。
顾诚移开目光:“都是。”
然后，就又是许久的沉默。直到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声音传来。悠远，空阔。
顾诚只觉得每一分都很难熬，他既恐惧，偏偏又期待着答案，像掉进一个无尽的漩涡。
然后，他听到她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