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室友阿棒罕见的在半夜给我打电话:“书淮,我要离开南通了。”
我满眼惺忪,拿着手机尽是迟疑,一时不明所以。
阿棒沉凝片刻后,坚定的又说了一遍:“我要离开南通了,这次是认真的。”
听他加重了对这次是认真的这句话的声调,语气里我听出了心灰意冷。连忙问怎么了?
阿棒淡淡的说:“她要结婚了,和她的前男友。”
这是大学毕业后和阿棒通的最长时间的电话,即便在搞基这词非常兴盛的年代里,我们也毫无避讳。
像是找到了时光隧道,我看到很多记忆的碎片跌散在时光的激流里,我慌乱拾亟,只抓取到些许片段,于是悄悄的放入我的行囊。
阿棒是个有品位的宅男,坚定不移地喜欢美剧,心血来潮地热爱茶艺,淡定自若地两箱凡客。看美剧会情不自禁的嚎两嗓子主题曲,尽管那五音不全的高亢悲鸣会被人误以为是悲情的哭诉;尽管那一套茶具买了放置一旁,从此不再过问;尽管那两箱凡客衣服在宿舍里成为我们的路障。
大学毕业后我们还在南通的同学相约见了一次,那是在学校旁的学田南苑。一个九十年代的拆迁小区,因为紧邻着大学城所以在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学校里的学生,或是工作合租,或是上学同居。阿棒同老周和青林在那里合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阿棒自然是睡着客厅里的,一是因为当时工资实在少的可怜,二是因为自己单身总没有和人小情侣抢房间的道理。
客厅虽小,捯饬的也别有一番味道。首先印入眼帘的那套茶具,颇有文人雅士隐居之意,茶具下面的床头上则是堆砌了一摞书本,如战地工事一般。然后就是床上一床被子旁,放着两包均已开封的纸巾;再往下看,简单搭起的床铺下面是那两箱网购的凡客诚品。看的正出神,阿棒身旁的电水壶叫唤,阿棒起身给我们倒茶,我看见电脑屏幕上播放着美剧。我问阿棒可不可以用那套茶具时,阿棒说以后机会多的是。
那晚阿棒、老周、青林、青林的妹子我们叫她彬彬、还有老邵和我一起去吃烧烤喝扎啤。我们几个人中只有老邵是女生,专业技能也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工资也是最高,巾帼不让须眉,大大咧咧为人热情,喝起扎啤来都是大口大口的。老周是我们中最善于交际的,在公司里混的风生水起。青林像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喜言语,一头像是常年喷洒飘柔一般的秀发,挂着一抹常年吃着益达的笑容,和女朋友彬彬是高中同学,两人到大学热恋,毕业结婚的完美人生。
那晚具体聊的什么已经记不起了,散席的比较晚,我记得大街上尽显凄清,即便灯光是通透的。
所以现在的我想起南通感情是复杂的,南通的天空是绿色的,建筑物是绿色的,濠河夜景也是绿色熠熠,城市不大却被照耀的如翡翠般通透。十字街满是臭豆腐味,梧桐总将文艺进行到底,即使站在最繁华的地方也感受不到焦急。怎么说呢,相对于毕业前的梦想,毕业后的迷茫来说,这小城市的柔波会将烦恼散去,顺带着恋爱和生活都变得做作起来。
后来老邵被家人带回家,放下所有,结婚去了。老周和青林因为工作原因各自搬离了304,后来老周去了无锡,青林回了老家。后来我跟阿棒说,我也要走了,去苏州闯一闯。于是南通就剩下阿棒一个人了。
我知道他时常去市区的超市买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在大一的时候每次逛街他都能做些让人想象不到的事。比如跑遍整个花鸟市场只是为了比较水仙花和风信子哪个更难死,决明子和枸杞哪个更适合泡茶。听他渊博的花艺术语,让我敬佩不已。后来买了株水仙花,寒假后死了,买了包决明子,寒假后霉了。
所以我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坚持走采花大仙之路,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会在家里看美剧,因为他跟我说过《邪恶力量》第十季开播了。
我是13年九月份来的苏州,刚来苏州那会有一段时间我比较忙,和阿棒联系就少了,我明白一个城市总在最开头给人许多许多的希望,那时候梦想很大,大得把未来都点缀得盛大辉煌,让你忘了从这个路口到下一个路口还会有多少的红绿灯,还会有多少的水坑和路障。
和阿棒再联系那是13年年底的时候。因为看到阿棒的空间动态:今天包包买的肯德基真好吃。
这尼玛,是要在上演着现实版的**丝逆袭么?阿棒说的包包是他公司的主管,年长阿棒两岁。在年初去这家公司实习的时候,阿棒对这位主管一见钟情了。起初阿棒跟我们说要追求她,我们只当他是开玩笑的。我们都知道阿棒大一的时候就喊出响亮的口号:老子,要恋爱,要泡妹子。后来,这口号只是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阿棒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可别误会。阿棒不是弯的,可不搞基。他只是一个爱情完美主义者,包包的出现让阿棒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碎了,他能清楚听到这破碎的声音。
阿棒也是个不喜欢发表动态的人,所以他这次的动态,引得朋友们争相评论。
我也是满心欢喜的问他:“阿棒,可以啊。大半年终于搞定了呀。”外加了抱拳敬佩的表情。
“没有,没有。今晚啊,就是个意外。”
“这意外,足够我们惊喜的。哪天为我们搞个意外的惊讶啊。”外加了邪恶笑容的表情,这表情里的隐藏意思不言而喻。
阿棒一下子就跟我急了:“无耻,你们这帮人满脑子温饱****。她是我女神,我会永远守护着她。”
这就是青春期情窦萌芽的初期症状,会以对方为全部,会把爱情炽烈如火的融入骨髓,会忘记了自己。
我说:“阿棒,你这是沦陷了。”
“难得沦陷,支持我吗?”
“那肯定举双手支持啊,轰轰烈烈的来一场吧。”这句话后面点缀了飞机炸弹的表情。
阿棒问我:“那你为什么急着离开南通?不,是逃离南通。”
我不痛不痒的说:“人嘛,趁年轻就该出去闯荡一番,我不想就这么平淡的活着,我不甘心就这么平淡的活着。”
“我觉得你追求的目标很明确啊,你的网店生意不是还不错嘛。”
对着电脑屏幕,我没有再说话,想说些什么,打出后又按了删除。
阿棒说我离开南通其实就是在逃避,逃避感情也在逃避现实。
我无言以对,这何尝不是呢。原来小城市里也会将自己的梦想丢失,而我始终只想做一个寻梦的人。
我们都有梦想,但问题是会不会有一个愿意陪我们一起做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