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峰自从出现至今脸上都带着微笑,哪怕对方转身去教训女儿的时候,小武也能从他的背后感觉出他在微笑,他似乎是与生俱来便全身都带着微笑,无时无刻不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铸剑的,你来干什么?”就在小武跟白岩峰刚聊开的时候,邋遢道人带着满脸的酒气凑了过来。
白岩峰依然带着微笑,“司空兄,许久不见了。”
“狗屁不通,几年前才见过,很久吗?”他一边狗屁不通着,一边打着酒嗝,嘴里散发出来的酒气足以杀死无数的细菌。
“呵呵,人生能有多少个几年啊,我与你司空兄不同,你就算再活百年也不成难事。。”
邋遢道人根本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真是狗屁不通,要活那么久干嘛?”
小武在一旁听着都觉得烦,白岩峰却依然带着微笑,这无疑增加了小武对他的提防,鬼见愁曾经教过他,看似越和善的人,就越要小心提防,为何他并不知道,但只要是鬼见愁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他就会牢牢记住。
邋遢道人突然怒目看向小武,“小子,你在那里哼什么哼?”
小武吓得连连摆手,“我没有哼啊。”
“哼,你嘴上没哼,心里在哼。”有些人总是得理不饶人,邋遢道人却是不得理也不饶人的,但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耐,有多少人能奈何得了他?
小武心中清楚,一旦在他面前服软,一会就得承受他的口水,索性便真的怒哼了一声。
“小子,你承认了你刚才哼了吗?”
小武又是一声冷哼表示自己的不满。
白岩峰颇为了解邋遢道人,知道若是让他扯下去,天黑了也不一定能扯完,于是突然问道:“司空兄今日怎么会有如此闲情雅致跑下山?”
邋遢道人果然被他转移了话题,“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话了,你说的话狗屁不通,下山就下山,需要理由吗?”
白岩峰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倒是白某俗气了,司空兄何许人也,岂会。。”
邋遢道人怪叫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再跟你说话我会疯的。”话音未落,他人已跑了出去,忽又转头道:“小子,小别山的人来了,你别想跑,我要是想抓你,你怎么都跑不掉。”
小武怒声质问:“我干嘛要跑?以为人人都像你?”可是,这一次邋遢道人并不理他。
邋遢道人离开了,小武反而觉得紧张了,他知道,即将到来的可能就是他的师父,不知师父见了他之后会怎么样,是会责骂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呢,还是会欣喜见到我的成长?
白小姐见他失魂落魄,本想取笑他几句,却被其父的目光吓退了,一股笑意憋在她心里出又出不来,压又压不去,直把她搞得心痒难耐。
白岩峰眼光毒辣,一眼即看出小武心中有事,又听了邋遢道人刚才的话,心知小武必是要见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于是跟小武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女儿和手下离开了。
没多久,蓝衣男子带着几人匆匆而来,小武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又失落了下来,跟着蓝衣男子来的并不是他师父,而是他的六师叔欧阳铭。
蓝衣男子眼神怪异地问:“前辈,请问这个人可是你们小别山的弟子?”
欧阳铭点了点头才转头看向小武,刚一出口就开始责备起小武,“你怎么屡教不改?走到哪里都惹是生非?”
小武一声六师叔还没叫出口便被迎头棒喝,不禁心生怒意,“你说我惹事?请问我惹了什么事?”
欧阳铭哼了一声转头朝蓝衣男子道了声谢,蓝衣男子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心中颇为不爽,“请前辈管好你们小别山的弟子,别让我再听到他在我们圣山惹事,否则。。”
言下之意谁都明白,他也就不再明言,只是冷眼看了小武一眼便转身离去,原本等在一旁的司马见事已至此,也只能无味离去。
小武看都不看离去的两人,只是盯着他的六师叔,欧阳铭苦笑叹道:“唉,这是圣剑宗的地盘,我只能这么做,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小武方知欧阳铭的难处,所以一下便又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快点见到师父,跟他老人家说说话,“六师叔,我师父和其他的人呢?”
“你师父刚好不在,所以便由我前来,一会咱们进山了就能见到他们,对了,这一路过来你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有劳师叔费心了,麻烦倒是有一点,不过已经解决了。”
“没事就好。”他看了一眼小武肩上的无痕,神情颇为怪异,却不问出口。
小武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本已暗暗准备着说辞,却没想他并不过问,于是也不主动述说。
走在气势磅礴的圣山山道上,小武一直沉默不语,欧阳铭几次开口问话,小武也只是随意地敷衍了事,欧阳铭见他心不在焉,便问:“是不是在担心血月宗的事?”
“不是的。”
“呵呵,我明白了,你是想你师父了吧?”
小武只是笑笑选择了沉默,这一沉默就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沉默完了才问:“六师叔,你们把血月宗的事跟其他门派说了吗?”
“血月宗的事情关系着整个中土的安危,各大门派需要谨慎对待。”
“这就是他们给的答案?”小武难免有些失望,各大门派如果不采取措施,那么想要铲除血月宗就只有靠鬼见愁和自己几兄弟了,可凭借自己几人,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件事。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也能体谅你现在的处境,但是血月宗毕竟消失已久,当初许多门派都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灭亡,眼下唯有用事实证明你说的是实情。”
小武踌躇了一会,苦笑摇头不语,欧阳铭见他如此,想出言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小武突然心灰意冷地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并不属实?”问这话时,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犀利无比,仿佛能够看透欧阳铭的内心一般。
欧阳铭看着他冰冷的目光,心中不禁愕然,心想这小家伙才多久没见,怎么气势又上升了这许多?
然而,小武并没有得到欧阳铭的回答,刚缓缓腾起的怒火一时竟找不到发泄的目标,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了沉默。
两人一路再无言语,小武漫不经心地跟在欧阳铭的身后,这片天地对他来说一时间就像被拆了房屋,只剩下几根木头在风雨中飘摇,丝毫欣赏的心思都没有了。
当天晚上,小武终于见到了其师安童,两人许久未见,均觉恍如隔世,小别山众人见他们师徒似有千言万语不方便在他们面前诉说,于是纷纷选择了离去,把偌大的空间留给了他们师徒二人。
小武见到了待他如子的师父,藏在心底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倾诉的目标,在师父关怀的目光下,缓缓将这一年多所遇之事一一道来。
安童听了他的倾诉,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年多时间你虽然受尽了苦难,却也从中学到许多,你该珍惜这段经历,对你日后的成就必有帮助。”
“我会的。”小武沉吟了一会问,“师父,我与鬼见愁交朋友的事你不反对吗?”问出此话时,他心中的忐忑溢于言表。
安童不禁也犹豫起来,鬼见愁是何许人也?那可是整个中土都恶名昭著的魔头,说不介意吧,又实在有违他和小别山的原则,说介意吧,又担心弟子心中难受。左右踌躇不定间,他也只能选择了沉默。
小武从师父的表情已经得到答案,他此刻的心仿佛在滴血,“师父不必为难,弟子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童会错了他的意思,以为他终于知晓大义,心中大感欣慰,“你能这么想为师很开心,鬼见愁虽对你有恩,但正邪不两立,你与他相交只会令你自绝后路,还好你眼下能够悬崖勒马,倒也不迟。”
照理小武本不应违逆师父的意思,但提到鬼见愁三字他心中就觉温暖,一个是将他抚养成人的师父,一个是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患难之交,在这两难的抉择面前,小武艰难地选择了后者,“请恕弟子不孝,师父曾经教诲弟子,为人应当光明磊落,知恩图报,鬼见愁对弟子有恩,弟子只求无愧于心。”
两人的谈话一下陷入了焦灼,空气也似乎因为两人的气氛而凝固了起来,小武感受着师父愤怒的目光,呼吸一下就觉得艰难起来,只是不论多么艰难,他都没有躲避师父的目光,他要用他的决心告诉师父,不论你说什么或者采取什么手段,只要是阻碍自己和鬼见愁来往的,他都不会就范。
两个固执的人都执著于自己的观点,一时竟毫不相让,安童气的说话时嘴角似乎都抽筋了,“你就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也开始有点颤抖了,费了偌大的劲才艰难地吐出了这么句话。
小武不敢过于违逆师父的意愿,却也不肯同意师父的观点,在他心中,鬼见愁早已成了他的亲人。一时间,他就像泄了气的球,怎么也答不上话来。见师父如此生气,他内心也甚感后悔,然而后悔归后悔,鬼见愁三个字就像千丝万缕的丝线一般,始终与他内心深处保持了连接,任凭风雨飘摇而从不间断。
安童越看他心中的怒意更甚,也不再言语,只是怒哼一声便转身离去,小武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许久未动,无声地对着师父的背影道歉着:师傅,请恕弟子不孝。
这一夜,对于小武或者安童中任何一人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