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道:“若真是如此,你又何必要伪装成我哥来试探我?”
他沉默着,没说话。
他这点伎俩,我还是能看透的,若他只是单纯地想给我治脸,那之前那一出又是为何?更何况我哥那么敏感的身份,他不仅没有装神弄鬼,反而是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他一个江湖之人,怎么会掺和到朝堂之事中。
不过,我依然不会怕他,“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像你这样的江湖能人异士,恐怕只用金钱,是买不到的,不过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也猜得到我也许会有后招,我们算是势均力敌,不过,我站在你的角度上想,还是劝你有什么说什么,我这么劝你,也算是为你好。”
陈广轻笑一声,“可是,林小姐这番话,在我眼中却像是个笑话,林小姐若是有与我势均力敌的本事,岂会改名换姓,躲到这华府里,还要靠上楚州州府才能保住这荣华富贵,也不知道”
不知轻重,我在心里轻笑,我放他一条生路,不过是因为我安逸惯了下意识便想留他一条性命,奈何现在的江湖人都心高气傲,不听劝。
“既然如此,那我又如何能放心让你给我治脸,不过是一张皮罢了,生死我都看透了,还在乎这张皮?”
“林小姐此言差矣,说是看透生死,但林将军并未战死,那林小姐看透的,又是哪儿的生死?”
我看了他一眼,未言语。
这要我怎么开导,自己往死路上钻?
既然知道了我哥没死,不管他是谁派来的,我都不会留他。
“不知道林小姐觉得我们何时开始比较合适?”
我淡淡道:“缓缓吧!”
这陈广倒也是没什么大动静,我让雪英给他在院子旁边安排了住处,我是想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奈何这院子里却有几处空着的屋子,但是我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院子里不能随便住人,我只得将他放在院子外。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过得按部就班,陈广也十分安分,大动作小动作都没有,也没有提要给我治脸的事。
大婚在即,靳硕倒是派人来打听了几次消息,我都让雪英打发了,听雪英说靳硕似乎很着急,我倒是淡定的很。一张脸而已,我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大红喜服相当贴身,凤冠也足够精致华美,早前就听雪英说靳硕已经命人抬了八箱彩礼过来,算得上华家十年的纯收入,华老爷子最近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整日见到他都是乐呵呵的,一直跟我说没嫁错人。
距离大婚还有两天,这天晚上,零零散散下了一天的雪停了,月亮从乌云后显露出来,照亮一院暖光。
我披了披了一件披风,雪英照样往我手里塞了个手炉,坐在院子里,桌上放着一个小炉,炉上的茶壶这冒着热气,我一边喝着茶一边看月亮,雪英只当是我舍不得离开家,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着我,还挺应景地拿出一脸悲戚的模样,我在心里暗自笑了她一番,不过面上却滴水不漏。
一杯茶在凉透前饮下,忽然想起一阵敲门声,雪英愣了愣,估计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我想估计也只有华元钦一人这么晚了来找我,便吩咐雪英去开门。
来人果然是华元钦,我吩咐雪英进屋再去搬个凳子出来,便请华元钦在桌旁坐下。
“天冷,煮一壶清茶,赏一赏天上的明月,也别有一番风味。”我亲自给华元钦倒了一杯茶,却见他似乎有什么心事,笑的有些勉强。
我忽然有些奇怪,之前见他都高兴的很,这才几个时辰未见,怎这般愁云惨淡?
“发生了什么事?”
华元钦看了一眼雪英,吩咐她退下,雪英看我一眼,我点了点头,她便退了出去。
看来是有大事,我给自己满了一杯茶,打算细细听一番故事。
华元钦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叹了口气,复又将茶放下,轻声道:“这世道恐怕要变了。”
我微微一笑,正要道“这世道早就要变了”,话即将出口又发现不妥,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早就了解了朝局,那我这身份,怕是好猜的很,为了避免引起华元钦的怀疑,我便装作不在意般道:“世道便就变了,与我这深闺中的小女子又有何关系。”
华元钦看我一眼,担忧道:“你若嫁了寻常人家,自然与你无关,可是,你要嫁的是官宦人家,这世道一变,到底是福是祸,就不好说了。”
我笑笑,“世事无常,你不是早就有所体会吗?再说,就算是靳家倒了,我不是还有你吗?华家怎么也是我的娘家,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若是有难,你会坐视不理?”
“自然不会的,”华元钦仍然眉头紧锁,“只是心疼你白白遭一番罪。”
我抬眸看他一眼,忽觉仅仅是几个时辰未见他似乎老了几岁,眼角忽然填了几道皱纹,心下忽然一暖,这么多年真心疼我的人只有我哥哥一人,如今,又多了一个白捡的爹,这一趟,走的似乎很值。既然他这么心疼我,我自然也会念着他的好,以后若是需要,我自然会尽力护着华家。
“你放心吧,我自然也不会委屈了自己,靳家若是待不下去,我回来便是,不过听你说这世道要变了,怕是将来华家的路也不好走。”
华元钦叹道:“华家的路,我倒是不担心,横竖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之前华家遭了大难,如今侥幸留一条生路,我已经很知足了,若是实在到了举步维艰之境,我便收敛了家财回乡下养老,你娘她死的早,孤孤单单一个人这么多年,我也该回去陪陪她了。”
我看着茶杯上的纹路,感觉心头重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我才道:“回去也好,半生荣华,已经够了,后半生安稳,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保你后半生无忧。”
华元钦看我一眼,终是露出一丝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