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玠随同韩世忠一路来到那一千残军的营垒。通明了身份便到处巡视,看到这些残军各个身上有伤而且精神不振,确是一副刚刚战败的模样。吴玠不由得心头思索:“难道是我想错了?一千残军只是因为受伤过于沉重而推迟归营?那军报是怎么回事呢?”想到此处吴玠转头看了韩世忠一眼,同时发现韩世忠眼中流露出警戒的神色。吴玠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韩世忠现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无人可以听到他二人的对话然后答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受伤之人虽多。但是却无一人身受重伤,虽然看起来甚是可怖。但是简单包扎之后应可再战。若是刚刚经历惨败,怎么会有如此奇特的状况。要知道大将军选择的都是敢死之士,怎会有人些许轻伤便逃离战场的情况。”
吴玠接着言道:“你说的没错,最奇怪之处他们无一人身上有弓箭之伤。要知金人拐子马名闻天下,能骑善射。怎么会没人中箭,还能中箭的人全都死了不成。”带着这满心的疑虑,二人询问兵卒来到了这一千残军的领军偏将的营帐。
一入营帐,便见到一个人正在胡床之伤包扎壁上的伤口。这员小将生的英武不凡,恍如魔神降世,一对冷目正迎向二人。二人感觉那目光仿佛杀气一般扫遍全身,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二人从未见过此人,也为听闻军中有一位如此威严的青年将军。
吴玠尚未说话,那将军便起身对二人施礼说道:“末将金阿四,拜见吴,韩二位将军。”吴玠二人点点头,三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吴玠开口问道:“金将军好面生啊。吴某多年从军却从未见过。”金阿四毫不慌忙答道:“末将乃是京师戍卫禁军,此次姚大将军出兵,因我素来勇武被选入,二位大人久在西北自然不识得末将。”
韩世忠仔细打量着这金阿四,发现他并未需有胡子,而且髯下有点点赤红之色。要知汉人习俗冠礼之后必须蓄须,虽可修剪但绝无剃净之理,除非他是阉人不生胡须。但是阉人岂有这般勇武之相,不禁心生疑窦便问:“金将军为何不曾蓄须啊。而且髯下略有红点,是何缘故?”
金阿四一笑说道:”将军不知,此次突袭姚大将军用的是火攻之计,末将非是没有蓄须,而是这胡子都被烧掉了,这红点便是些许烫伤。“
这金阿四虽然说得毫无破绽,但是吴玠年幼之时曾习医道,一眼便知那不是烫伤的红点,却想不出那是什么。皆因他从未听闻这世上有赤须之人。于是吴玠便欲诈他一诈:”我瞧金将军这红点,非是烫伤啊。“
金阿四眉头轻轻一动,随即怒声问道:”二位将军这是何意,来到我营中,一不抚恤将士,二不探问战况。却来末将处试探末将,莫非怀疑末将是奸细不成?若如此,便请二位将军拿出证据,末将必当自刎谢罪。若二位将军没有证据,如此质疑末将,怎对得起那数千战死的英灵,怎对起营外那数百负伤的壮士!末将虽然官卑职小却也要到种帅处与二位将军辨个分明!“
吴、韩二人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皆因他二人虽然怀疑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金阿四是金国奸细。韩世忠只好又拿出了无赖的看家本领,凑过去一搂金阿四的肩膀,拍着他说道:”金老弟,你想多了。这个吴玠啊,他当兵前是个赤脚医生。见了什么伤啊、病啊,就像猪见了吃食一样。非要供上去一探究竟不可。切莫与他计较。“金阿四听完哼了一声,便说道:“末将与众兄弟出生入死,却不似二位将军般清闲。研究起小人的胡子来了。”
这一句闲话甩过来,吴玠知道他消了气,毕竟要是闹到种帅那去,无证无据的他二人也不好担待这污蔑的罪名。虽然韩世忠帮他解了围,但是韩世忠话里话外的编排他是头蠢猪,他又怎能听不出来。但是无奈只好赔笑道:“韩将军说得甚是,我就是有这个臭毛病,还请兄弟原谅哥哥。”
这几句话一说,吴、韩二人都知道今天遇见了狠角色。此人若真是金人奸细,竟有如此胆略进入宋营,切言语之间不露丝毫破绽,而且词锋犀利咄咄逼人,将来必是大敌。
就在此时,门外一员小校来报:“禀将军,丞相李钢来营中探问。”二人对视一眼,疑虑再起:这小校汉语说得虽是字正腔圆,但是那有一个禁军小校言语之中直呼李钢姓名之理。如此的不恭敬。而且李钢身为大理寺卿并非宰辅,他怎能连李钢的官职也说错。想到这,金阿四一拉两人,说道:“怎么二位将军不出营迎接么,那岂不是失了礼数?”二人只好随他出帐迎接。
三人来到营门口,见李钢正立在营门之外。金阿四上前说道:“末将金阿四拜见李大人。”其实李钢自暴露姚平仲那封书信之后,并未与金人有任何交通。他本人也不是叛国之人,只是深恨姚平仲借金人之手杀之而已。而这完颜兀术,李钢更是从未见过,由于这完颜兀术此时年幼尚未名满天下,李钢自是不识得这金阿四便是金国四王爷完颜兀术。
李钢笑道:“金将军身上有伤,何必出营来接。真是多礼了。正巧吴、韩二位将军也在此。我等入营用些饭食再详谈如何?“说完他便领头像主营走去,完颜兀术心中暗骂:老东西,说了不拘礼数,不一样是在营门口等着老子来接。汉人蛮夷真是虚伪。”
一入营帐李钢便在主位一坐,命小校布下酒菜便说道:“诸位将军请坐。”三人方才依言坐下。李钢接着说:“此战凶险,赖得诸位将军之勇武,助我大宋保有汉室衣冠,老夫在此预祝诸位将军此战建功立业!”三人便举杯共饮,听得李钢之言,吴玠心思电转思忖:“想那金人,剃发扎鞭,这金阿四一直带着头盔,想来必是怕露了破绽,我定要此时揭破于他。韩五天生神力必然几招便可杀他。纵然现在营中皆是他的人,但是李大人卫队亦在营内,他们休想讨得了便宜。只要这营中一乱,大营之中必然来援,便可将这一伙奸细尽歼于此。”
吴玠举起酒杯,对完颜兀术说道:“金将军,如今天寒,将军仍然身着铁甲,头戴钢盔。不怕受了风寒么。快快将头盔除下。多饮几杯驱驱寒气。”说着便一脸坏笑的看着完颜兀术。
李钢闻言亦言道:“是啊,金将军,此时天寒又非备战,快快除去披挂,免得伤了身体。”
完颜兀术眼中杀气突显盯住吴玠,吴玠仍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同时与席下捅了捅韩世忠。韩世忠会意,右手紧握佩刀刀柄。
完颜兀术沉声说道:“末将,领命。”举起双手缓缓向头顶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