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宣和六年初,在黄土高原之上。一支孤独的军队正顶着漫天风沙中急速行进着。刺骨的寒风猎猎做响,将他们的军旗卷的上下翻飞。尘土掩蔽了他们的面容,在这天地之中,只有风声和那整齐而坚实的脚步声在回响。
充当前锋的年轻将领吴玠骑着战马立于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山丘之上,目光凝重的远望着。他心中焦急不知道太原城还能支持多久。此次金人十万兵马分两路大举南下,一路直扑滑州,一路进逼太原。
他所属的胜捷军是大宋西北路上最精锐的部队,三日前奉命驰援太原城。除了必要的休息他们已经行进了千余里,如今太原已近在咫尺,心中的焦虑却越发严重了。
一名斥候此时快马赶来,翻身下马跪拜于吴玠马前说道:“秉吴将军,此地据太原城仅三十里,金人以将太原城围住正在苦战之中。”
吴玠问道:“太原形式如何?”
“金人由名将完颜宗望领军五万余,将太原城三面围住,只留南城不攻。日夜攻城从不间歇。如此下去恐太原城撑不了几日了。”斥候答道。
吴玠眉头一皱心下思忖:太原城三面环山,只有南面是平原,金人徒留南面不攻。完颜宗望通晓兵法,明白围师必阙之道理,留下南面是要溃我军心。让城中守将生出逃跑之念。来得到速破太原的目的,太原一破京师便危如累卵。
吴玠想到此处一驳马头,便向中军飞驰而去,往见主帅种师道,将斥候探来的情况一一禀报。种师道闻罢便问道:“晋卿(1),你有何看法?”
吴玠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此时见主帅垂询便立时答道:“种帅,末将认为金人围攻太原,独弃道路平坦南城不攻除了便于速破太原之外,还有一层毒计。”
种师道问道:“你是说拖住我军?”
“正是,南城道路平坦方便我西军入城驰援,若是我胜捷军在太原与金人缠斗不休,京城无人解救必被金人东路大军所破。然太原城乃中原陆路要冲,失了太原自西北往汴梁之路便断绝。故太原城又不得不救。此计实在狠毒。”
种师道点点头道:“你所言不差,但我认为太原虽是坚城但旷日持久金人仍未攻下。乃是有意为之。我等若直扑太原城必中金人埋伏。我军若败于此莫说太原,汴梁也保不住。况且如今金人东路军已然连下数城。我等只得分兵去救太原,主力直奔汴梁方可在金人之前到达。”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大帅所言甚是,现在太原危及。如此,便请大帅率主力驰援汴梁。由末将领军八千驰援太原。”言毕,一名身形高大,眉目之间颇多狂傲之气的将军出现在两人视野之中。正是西北道将军姚平仲,他此次奉命同往救援京师。
种师道看了他一眼,有些忧虑的说道:“八千兵马不嫌太少么?”
“大帅放心,只要大帅肯拨出精锐骑兵。末将可保必胜”姚平仲一拍胸口坚毅的答道。一旁吴玠此时也跟着说道:“小将愿随姚江军去救太原。”
种师道看了看吴玠,他心知吴玠素来稳重多智。便说道:“如此我便拨胜捷军精锐骑兵七千,弓弩手三千共万人交于姚将军统带去救太原。”
“谢大帅!”吴玠姚平仲二人一施礼,便领兵去了。
太原城下,金将完颜宗望在阵前冷眼看着那已经染满鲜血的城墙。刷的一声拔出马刀,向前一指虎喝道:“大金的勇士们,雄库鲁在庇佑着你们。冲进城去,里面的黄金美女都是你们的!”
金军将士闻言齐声怪叫。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到城下,顺着云梯向上攀爬。完全不顾及如雨一般落下的箭矢。和从头顶掷下的滚木礌石。
城头的守将心中焦急万分,金军猛如虎狼人人皆不畏死。只怕这太原守不住了。
就在战况焦灼的时刻,一支骑兵从西侧杀出,直扑完颜宗望的中军。当先一人手持大刀威猛无比高喊道:“金贼休得猖狂,姚平仲在此!”
完颜宗望大惊,喝问身旁的将官:“宋人援军怎会到此,我们的伏兵呢!”
那将官答道:“将军,宋人自西侧山中杀出并未经过我军设伏的城南地区。”
完颜宗望哼了一声,便大喊:“随我杀光这群宋狗。”说罢便引了直属的马队便朝姚平仲的放心迎来。
原来,进军之时吴玠献策,认为城南必有伏兵。便建议姚平仲取道城西面,翻山直抵太原城下。如此一招大出金人所料,便被这一支奇兵冲了进来。
姚平仲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便循着金人帅旗冲去。正见到完颜宗望,也不理对方是谁便起手一刀直劈过去。完颜宗望用马刀架开,感觉手掌一疼,马刀便脱手飞出。原来姚平仲的大刀势大力沉,这一刀便将完颜宗望的虎口震裂了。完颜宗望驳马便跑,四周金兵见主帅受伤纷纷上来断后。
金人见姚平仲豪勇,一时又分不清来了老少人马,见得主帅受伤便吹响号警放弃了对城门的攻势,掉头转攻姚平仲。这一来,姚平仲便吃不消了。他出击之时,自己只带了五千骑兵。其余兵力交于吴玠统带。
皆因金军人多势大,纵使这一万精兵一齐冲杀也如同杯水车薪,吴玠遂献计兵分两路由他自己引一半兵马,偷袭金人后营。
姚平仲被金人围在垓心,全身淤血,仍是不顾伤痛带领军士左冲右突。每一刀挥出便有一泓鲜血溅在他的脸上。
此时已经绕到北山之上的吴玠,见姚平仲已成胶着之势便大声高叫道:“兄弟们,放火箭。火攻金人营帐!”一时间火箭如同流星一般坠落金人营盘之中,金人住的是毡帐。极易燃烧。片刻之间金人后营便升起一股浓浓的黑烟,一片大火将山壁都映的红了。
吴玠高叫一声,提枪纵马领军冲下山去。随他冲下的骑兵每人都手擎一只军旗,背后插着一只军旗。待冲到金人营中见人就杀,见旗就砍。随后便将自己的军旗插在金人原来的位置之上。
乱军之中的完颜宗望注意到后营有浓烟升起举目一望,但见一片火海,后营之中更是插满了胜捷军的旗帜!他心中大乱只得高喊道:“勇士们!宋人狡诈偷袭我军,我们转过头去,杀光他们!”这一令发出,金人便转头回防后营。姚平仲的压力顿时一轻,见金人回防心知吴玠已然得手,立即率军撵了上去。
太原城中守将见到金人两处被袭,误以为是西北军全数来到。心头高兴不已,于是下令所有守军开城出击,夹击进军。太原城中的将士们苦战了数天,心中早有无尽的怒火。这一冲出真是势如猛虎!将刚刚退离城墙不远的金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金人突然三面遇袭,已然无法整军从容应对,加之完颜宗望手掌受伤本身已存了怯意。他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东面没有进攻,便喝令将士速速向东撤去。而姚平仲心知己方势单力弱,并未下令追击。
金人终于走了,留下的战场一片苍凉。遍地的尸体横七竖八散乱在太原城下。吴玠缓步走道姚平仲身侧看着北方仍在燃烧的大火。火光映照在他那如鹰的眸子里,透着那么的苍凉。因为他心里知道这一切刚刚是个开始。金人的目标是京师,是汴梁城!
太原之围已解的军报,快马传至汴梁城的大街小巷。老百姓欢呼雀跃,等待着胜捷军的到来。而姚平仲的名字也传遍了宋金两国。甚至被金人称为“小太尉”,将他比作大汉名将周亚夫。而这封军报之中对于吴玠的贡献却说得甚少。是以徽宗皇帝降旨,晋封姚平仲为静难军节度使,赠大将军名号。而吴玠只因献策有功,由偏将晋为参将。
或许姚平仲从未想过,他的这个声誉,让金国皇帝派来了一个人,一个将带给宋廷噩梦的人——完颜宗翰。
姚平仲将功名拦于一身,声望日隆。而吴玠在汴梁城外的路上,面色忧愁。他并不计较朝廷的恩赏,他是军人。求的只是大宋江山的安宁。但是一个事情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直入汴梁城!
1:吴玠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