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达话后,账内一片寂静,大胡子也戛然而止,片刻,大胡子才压低了声音道:
“书达,你莫要开玩笑,幺儿,一个十四岁的娃娃,如何能与于吉一战?”
书达貌似也觉得自己的话可信度不高,脸色难看道:“首领,这个时候,书达哪敢跟您开玩笑,其实二公子天生奇才,他的能力,恐怕是作为父亲的你,也不敢揣测吧。”
大胡子又召来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
“说实话,我这个儿子,出生就克死了生母,被人视为不详,从能说话便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可是有一点,但凡大事,所预言之事皆无分毫差池,十年前,我的父亲,前首领,准备出征烈照部落,出征前他仰天抱头大哭,被父亲视为不详,也被我重罚,没想到那场战役猪豕遭到史前重创,父亲也在那场战役中逝世。”
大胡子粗犷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细腻神色。
书达道:“那首领如何看待二公子的这种能力?”
大胡子:“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书达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公子跟那北漠的于吉一样,神力来自于,大圣之力。”
大胡子一口酒没来得及下咽,差点呛个半死,眼睛瞪的老大“你你你你……你是说,小幺他……他他跟于吉一样?也有传说中的大圣之力?”
书达微微点了点头。
大胡子突然轻叹一声,道:“唉……想不到我自家就有如此至宝,幺儿啊,父亲负你啊!可是,即便如此,想必小幺也不会替我猪豕出战,幺儿出生克母,自小受尽冷落,因为他整日疯疯癫癫,我对他也是视而不见,如今他只身一人住在猪豕北部的绝崖山上,三年未曾下山,每逢节日对于我的传召都不予回应,想必也是心灰意冷,罢了罢了,是我忽略他了,他不肯,我也不好勉强。”
书达道:“首领,二公子乃天生奇才,行为举止自然不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您也不必自责,但二公子终究是您的儿子,若首领觉得不好劝说,书达愿意替您出面与二公子谈谈。”
大胡子听闻此话,激动的立刻站起,斟满了一杯酒,亲自递于书达手中,感激道:
“书达啊,你真是我的心腹啊!你若能为我解决此困,我必定重酬啊!你可知这一战有多重要?”
书达道:“首领如此看重我,书达又怎会对此战重要性不明,若这一战赢了,隹鹰即使不分裂破碎,也必定民心涣散,此时首领再与青儿首领联姻,如此一来,便可名正言顺地以镇压为名,收掉隹鹰这块肥肉。”
大胡子甚是欣慰“哈哈哈哈,书达啊,你真是个聪明人,让我省了不少心啊,既然知道了,就去做你该做的去吧。”
书达轻喏一声,便退出了大帐。
桃源,后山
在确认了贾墨杨愿意陪同下山后,令贾墨杨尴尬的是,青儿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多月都是一个人,突然多了双个女人的眼睛盯着,贾墨杨砍伐最后那寥寥的竹子,始终觉得力不从心,满身的不自在。
时间随荡下的竹叶滴答而逝,青儿就静站着,像枯燥单调的竹林中一朵别样的花,安静如水,太阳很快就褪色变得红润,偶尔几只不知名的鸟儿邂逅。
“墨杨,别砍了,你快看这夕阳,多美。”
青儿的话打断了贾墨杨起落巨锤的节奏,反正也是力不从心,干脆吸一口气,将巨锤抛得老远,看着斜阳,往地上一瘫,躺睡在地上,夕阳在瞳孔投射出火红的轮廓。
“是啊,好美,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月了,今天才发现。”贾墨杨道。
青儿见他这幅放松的姿态,也走到他身边席地坐下。
“夕阳再美,可惜只是黑夜序曲,听说东胜神州的夜晚,灯火通明,夜晚也跟白天一样,是真的吗?”
贾墨杨吃了一惊,看那青儿夕阳下泛着希冀的眼睛,不禁感叹道:
“是啊,灯火通明,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却在羡慕这里的早作晚归,也不知道有多少迷路在霓虹之中,疲于奔忙。”
青儿道:“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有机会,还是想去东胜看看。”
贾墨杨道:“那里的人都是张牙舞爪的,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子不适合去。”
“那……墨杨……你带我去我就不怕了。”
贾墨杨听着青儿说话吞吐的语音,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再看看青儿,或许是太阳又发酵了片刻,映的青儿的脸透红,低着头。
“额……咳咳!那个,你脖子上戴的什么,挺好看的。”贾墨杨连忙转移话题道。
青儿赶紧把衣领提了提,紧张的答道:
“没……没什么!”
本来贾墨杨只是为了化解尴尬随口一提,看到她这幅反应,反而勾起了墨杨的兴趣,又仔细放眼看了一下,疑惑道:
“咦?这不是我们东胜的硬币吗?哪来的呀?”
“我……我机缘巧合得到的。”青儿敷衍道。
“哦……”见眼前的女人有意遮掩,贾墨杨也不好再问。
他不知,那夜,他像风一般破门而入,用一片硬币解救了一位刀下惊恐的女子,事后,那女子就一直默默收藏着,这枚带来自己好运的圣物。
“好了,我先回大殿了,明天你也尽早回去。”青儿道。
“天要黑了,注意安全。”
猪豕,绝崖山
如果说桃园是与北俱的气候截然不同,那么绝崖山则能够作为北俱气候的典型,常年寒冬,愈高愈寒,在绝崖山背阳面的半山上,一间草庐简陋但还算温暖,里面常年住着一老一少。
老人六十旬有余,此时在草庐外燃起袅袅白烟,不一会,便将煮了半晌的药迟钝又老练的倒进碗里,佝偻着背,满是皱纹的手端着药碗,一步一步向草庐走去。
“公子,药好了。”
草庐内高高低低地堆满了书籍,伴随着咳嗽声从书山里探出一张青稚的脸,青稚又惨白,不过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病态的白发,比那与他同居的老人更为繁茂。
“老崔,这两年来,你每天为我煮药,辛苦你了。”
虽然朝夕相处了两年多,但是老人还是将二人关系视若主仆,毕恭毕敬道:
“公子,哪里话,不是你搭救,我三年前就命丧兽腹了。”
“再大的恩情,你这两年的安年,为奴为仆,也还完了,好在今日起,你就不用再受这份罪了。”
老崔双手发颤道:
“公子……你?”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窥视天机,是活不过二十岁的,下一次下绝崖山,就不会有机会再上来了,今天,可能就会有人来接我下山了。”
话音刚落,就听草庐外有人唤道:
“小幺侄儿,我是你书达叔叔,今日替你父亲来接你下山,侄儿可方便出来一见啊?”
小幺脸上一阵失落,不过更觉得难过的,反而是老崔,眼中隐约闪烁,压低声音道:
“公子啊,不是老崔不忠,首领或许是个好首领,可他不是个好父亲啊!听信谗言,处处冷落于你,你看看,身为一个部落首领,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住在这种地方呢!你常年病重,他不管不问,现在又在这个时候让你出去奔波,分明是让你耗到油尽灯枯啊,不行!我觉不让你下山,老崔我跟他们拼了,今天谁也带不走你。”
小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安抚着老崔,道:
“老崔,别这样,他没给的,这些年你作为亲人一般,都给了,而且,我看尽天命,透视轮回,部落什么的我都不在乎,我这次下山,是为了去找一个人,一个我等了很多年的人,他注定是我要去引导的,而老崔你,你是我在俗世中唯一放不下的人,你的命我也看得到,切记,只要你不下绝崖山,你便可长命百岁。”
“小幺侄儿?”书达的声音又在庐外催促。
“好了,时候到了,我走了。”说完小幺将刚刚老崔煮的药一饮而尽,很难看的笑道:“老崔,今天的药,是甜的。”
说完便起身跑出了草庐。
“达叔,我知道你会来,我们走吧。”
“公子天赋奇秉,书达惊叹,不过既然公子都明白了,书达作为俗人也就不再问了,我们启程吧。”
庐外传来这简短的对话,随后一队人影便渐行渐远,徒留庐内一道佝偻的人影,艰难的屈下身子,深深地叩了一个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