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泽拧着眉顶着这股阴寒气息,伸出手抵在巨门上,灌注全身的灵力于掌上,试图推开这扇门。身旁的柔咬着唇,看看坚定不移的岑泽,又看看大门,终是也伸出了双手。
原本岑泽用了全力也推不开的门,却在柔的手用上力气时隐隐有了些许松动。二人同时用力,猛地一推,巨门发出声响,缓缓的打开了一道可供五人并驾齐驱的大缝。岑泽一马当先,在门打开的那一瞬便一闪身,快速飞驰而进,而柔着紧随其后的奔进去。
巨门之内是一块极大的空地,通往宫殿内的宫门遥遥在望。空地上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堆积了数不清的骨骸。岑泽一脚踩下去,便发出骨骸断裂的声音。此地遍布枯骨,这些骨头不仅有人,还有许多兽类的骸骨,但更多的是一些半人半兽的,或者根本无法分辨的骨架。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具巨大的残骨。
这副残骨体型巨大,胸腔骨屹立在众多骸骨之上如同一座孤山,每一根肋骨都长达数十丈,脊柱骨从门的入口处一直延伸到了内门处。头骨尖长,上下颚骨上有零零落落的巨大骨牙,每一块骨牙看起来都是锐利非常。没有看见四肢的骨骸,右排肋骨也是缺少了数根的,曾经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的。由巨骨可见其原主的强大,那杀死原主的人必定更为强悍。
岑泽站在这副巨骨下,仰着头看着这副巨骨竟然觉得有种血脉牵引之感。他不由自主的踏上骨山,一步步朝着骸骨而进,柔则一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岑泽站在骨山上,伸出手,手指还未触碰到骨头,就被柔“啪”一声重重拍掉了手,“不…不…不可…以…”她拼命的摇着头,阻止岑泽去碰这巨骨。
“为什么不可以?”岑泽回头平静的看着她。
“坏…不…可以…很…可…怕…。血…。”她惊恐的看着这巨骨,“血…好多…它…杀…很多…很多…”双手慌乱的比划着。突然她抱着头蹲在岑泽脚边,哀痛的叫着,“痛…痛…。榆阳…。榆阳…。痛…好怕…。。”
岑泽屈下身来,把她搂进了怀里,手上力道轻缓的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哄着她,“别怕,我在,我在这里,不要怕,柔,不要怕。”待柔静静安静下来,岑泽一面拍着她后背,一面另一只手伸出按在了她身后巨骨的一根肋骨上,用灵力探入骨头内。
岑泽的灵力探入的那一刻,身子一颤,他感受的能与血脉相容的一股柔和力量包裹住了他的灵力。这残骨在这座荒殿里不知有多少岁月了,骨头里竟然还有这样绵绵不绝的纯粹灵力。这灵力稠密的像是上好的锦缎,绵柔丝滑,温和又磅礴。它们朝着岑泽覆在骨头上的手快速的汇聚而来,细细密密的包裹住岑泽的灵力。岑泽的灵力缩回来半分,它们便近半分,一直缠绕着。他将灵力收回,残骨内那些有意识般的灵力没有随着岑泽的灵力被抽出来,慢慢的散开了。
这骨头里的灵力奇特,给他的感觉也出奇的契合。当然他不会傻到直接把这些吸进体内的,若是有什么隐患,那便不好了。这般思索着,岑泽轻轻的推开柔,轻声对她说道;“别怕,有我在,你安静看着,不要妄动。”
手上掐着诀,指尖唤出火灵,岑泽凝神屏气,御着火苗落在巨骨上。火一着骨面便顺着骨头一路燃了起来,渐渐的整幅残骨都被火光包围了起来。岑泽凝着神识,小心的操控着火力的大小,徐徐加大。骨架在火力烧的噼里啪啦响,整个骨山都开始隐隐的震动起来。这残骨被火煅烧得慢慢的变小,缓缓悬了空。
半个多时辰,岑泽已额角全是汗水,灵识快速的消耗着,一面控制着火势,一面探入火中探查着这残骨的情况。柔在他身侧后半步,一没有出声干扰岑泽,而是脸不解的看着岑泽的举动,双手揪着岑泽衣袍的下摆,隐隐的有些忧虑。
岑泽的专注力全部放在了这副骨架上,全然都没有察觉四周的动静。静谧的环境里,沙沙声不断的响起,此起彼伏,越来越多,他是完全无感。柔尖尖的耳朵动了动,抓着岑泽衣袍的双手更是紧上了几分,身子微屈,一副备战的架势。
岑泽控着火,越烧越吃力,咬着牙,注视着腾空的火团。这时候骨架已经小了很多了,岑泽灵识探进去,发现了骨架里一丝丝的剥离出来的赤金色液体,糅在赤金火里自成一团,烧的极慢。骨头里被熬出来的液体如丝如缕的汇进那一小团的液体里,液体凝成一颗珠状,极其缓慢的在火光中打着转。这液体珠子每转一圈,就有一丝细细的黑气被分离出去。每有一丝的黑气被分出去,这团拳头大都不到的液体就缩小一圈,赤金色便更精淳一分。
骨架被火煅烧着,越来越多的液体被剥离出来揉入液体团子中,液体团里越来越多的黑气被分隔出去,液体团子就越缩越小,徐徐循环,周而复始。这熬人得如同机械似的运作里,岑泽没有半分的松懈和不耐烦,反倒是蹙起了眉头,死死的凝视着,更加的一心灌注其内。
沙沙声不断,岑泽他们脚下的骨山缝隙里,爬出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的似甲虫非甲虫的东西。它们从骨头的缝隙里钻出来,沿着骨头表面,快速的朝着两个人围过来。有些远的虫子们,一爬出缝隙,就悉悉索索的颤动着身子,张开薄翼,颤颤巍巍的飞起来,扑着岑泽和柔而来。
岑泽这时候才听见着悉悉索索不断的声音和昆虫铺天盖地扑翅而来的响动,但是时下里容不得他回头,也容不得他作出什么反应。他担忧的瞥了一眼柔,无可奈何,只得咬咬牙,继续控制着火焰。
柔却不似平日里那样的眼神迷茫,一脸天真。她见着铺天盖地围合而来的虫子,眼睛里倒是清明了起来,一点儿也看不出心智不全的样子。松开了抓着岑泽衣袍的手,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岑泽,又回头看着这些密密麻麻飞扑而来的虫子,眼神变得冰冷了起来。
她周身散发出寒气,银白的长发无风自扬,白纱裙摆翻飞,抬脚朝前进了三步,挡住身后的岑泽。覆着鳞片的双手掐着手诀,眉心中有银色的符文闪烁,寒气森森透体而出,脚下的白骨上都被铺上了一层冰霜。
她张开小口,深吸一口气,再凝着气力朝着飞扑的虫子吐出,化作白茫茫一片凝而不散的冰雾。这冰雾一沾上虫子,虫子就被冰冻住,一颗颗冰渣子砸在骨头上“啪啪啪”的作响,就像六月里下的冰雹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掉在地上还冒着寒气。
随着柔身上的寒气的散发,她所立足之处变作了一片冰地。这冰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以她为中心,向着四周放射,骨山的累累白骨都被冻进了冰层里,连带着骨头上的虫子和着骨山一般被冰冻,做了这大型冰雕的装饰。
这块骨山被冰冻,但绵延的骨头是多不胜数的。有骨头的地方就有这种红色甲虫,足下一片被冰冻,只暂缓了近身的危机,但是一口冰雾解决不完所有。
这些虫子前仆后继,一批接着一批,在空中汇聚而成。它们就如一片望不尽的红云,快速移动而来,且其势很是迅捷。饶是柔一口一口不断的吐着冰雾也只是杯水车薪,解不了这要即将燃眉的大急。
柔扭着身子回头看了看满头大汗咬着牙还在继续煅骨的岑泽,眉眼一垂。再回身抬头之时,眼里是一片的坚定。她手上急速的掐着繁复的手诀,目光所顾只能见着翻飞不断的指影。手诀已成,她身子缓缓离地而起,仰着纤白柔美的脖子,微微张开红唇,吐出一颗冰蓝的珠子。
这冰蓝的珠子一离口,这方空间里的气温瞬间下降至极寒。地面上的骨头快速的结着冰,整片天地里升腾起白茫茫的寒气,空中飘起了鹅毛似的白雪。那扑面的红云快速的消耗着,其中的红色甲虫呼吸之间被冻住大半,“啪啪啪啪”不断的落地声有响起。
半空中柔的嘴角有血溢出。这寒意越是蔓延,这雪越是纷扬不断,她嘴角的血越是多。这极度的冰寒,连岑泽唤出来的赤金火都有些受了影响,火光颤抖的燃烧着。当他们所在的这地方全部被冰雪覆盖之时,再没有虫子爬出来,而柔也力竭。她周身生机暗淡,平日里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现下里全然如纸灰白。“咔”,冰蓝的珠子表面裂开一道痕迹,“噗”柔喷出一口鲜血,珠子快速飞进她口中。而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砸在了冰骨山上,冰屑四溅。
(三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