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岑泽等人当年入天阳门至今,已有五年。当初的那些懵懂孩童们,也已然长成为十几岁少年。
这五年之期,又是天阳门的一次内门大选。内门记名弟子有机会一展所长拜入长老们的门下;内门普通弟子有机会晋升为高阶弟子;高阶弟子们更可以一较高下入列核心之名。天阳门里的每一个弟子都在为此时刻准备着。
短短几日里,便已经有几人从一众弟子中脱颖而出。
记名弟子之间的较量已经落下帷幕,其中李生,王冕二人已被执法长老看中收为戒律院里的内门弟子了。现下二人与内门弟子里炙手可热的掌教弟子曲江在龙泉瀑布前,言谈甚欢。
靠着山石半躺,身着窄袖白衣,一只手盖在酒坛子上,笑得灿烂的少年便是曲江。与他相对,席地而坐的两个同样衣着的少年便是李生王冕二人。
今日,曲江提了一坛子清酒邀他们来,就是为祝贺他们二人,“我这清酒是师傅那里偷偷捎来的,你们可不能嫌弃味道淡啊。”
“哪里会。有酒有肴,知交几人,小酌几杯,乃莫大的幸事。哪有嫌弃之说。”李生谈笑间一身儒雅之气,行事得体,如同世俗里的儒生一般。
“就你酸,”王冕大笑着,“都多少年了,一股子迂腐的味道怎么就一点都没变呢。”
“我有雅量,”李生执盏摇头,“不与你这山野莽夫计较。”
“嘿,你还说我山野莽夫,”王冕恼乐了,“七年前要不是我在山里捡到你,你能在这里安心喝酒拽文么。”这王冕是外门弟子中选来的内门记名弟子,幼年时候在山里捡到了迷路的李生将其带回家,待天阳门选徒时,测试出两人皆有一些灵根,便被带到天阳门内做了记名弟子。
“你就知道那这个说事。你怎不提当年我给你找灵药冲破聚灵五层的壁障呢。哼”
“我说你这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人别一凑到一起就开始数落对方的不是了。这些个破事儿我这个旁人都要烂熟于心了。”曲江摇头,无奈的笑着,“今日不言其他,好好的轻松一番。待明日内门弟子的大比,我们必定要艳惊四座。”
“呸呸呸,什么艳惊四座。曲江你又胡乱用词。”
“老迂腐的,你也别挑刺儿了。管他什么四座,明日我们一定能大展拳脚,拿个好名次”
“哈哈,那是自然,曲江兄弟在内门弟子里可是几个翘楚之一,当然能晋升的。你我二人,修炼了那么多年,不也就是为了这一天嘛。”
“那是,今年曲江兄弟一定能直进核心。我们忍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也一定能一举晋升高阶。保不齐,还能拼来个核心凑凑数。”
“王冕,你又说胡话了,你家核心是拿来凑数用的啊,你……”
曲江好笑的看着这一对活宝似的兄弟,心里却是有些落寞。认识这二人是在岑泽重伤被带走之后的事情了。曲江伤好后来龙泉瀑布时,巧见他们二人在此处跪拜天地义结金兰。当时,他还与王冕打了一架,竟就此此二人成了好友。
曲江看着他们这样能朝夕相待,同吃同住的情义兄弟,不禁就想着岑泽。不知岑泽可还好?当年的伤势可是有救?为何从不曾下得峰来寻他?
已经五年了,五年没有丝毫岑泽的音讯,这让他不免胡思,可是无论怎么想,也不愿向那不敢想的去想。曲江一直希望着,并相信着榆阳一定能救回岑泽,岑泽也一定会好好的,终有一天,他们兄弟二人会再相见的。
紫华峰这边,曲江所牵挂的兄弟岑泽,正在火茧中沉眠。
火茧里的岑泽昏睡至今,从不曾有丝毫的异动。最近时常传出一丝一丝壳裂之声,在幽静的这座峰上更是尤为明显。
“是时候了。”榆阳仰躺在紫华峰宫室的屋顶之上,等着岑泽醒来。
火茧中的人赤果着身子,卷缩做一团,如同婴儿般的姿态。周身都透着淡淡的华光,精美的如同一件稀世珍宝。满头青丝如瀑,身躯如玉,润白莹亮,纤细的双臂环抱着自己。白玉般的面庞之上,有入鬓的飞眉,眉头深锁犹如山壑,双目紧闭,薄唇紧抿着。这样忧愁的神色不仅不减他半分的俊美,反而让人更是心头一动。
他的眉头又深了一分,纤而浓长的睫毛不断的颤动,眼珠在眼皮下来回转动,神色挣扎了片刻,终是睁开了眼睛。其眸色如深褐,似水清冷,温润里又透着的凛冽。
在岑泽的意动下,他蜷缩着的身子燃起赤金色的火焰,将其身体束缚的火茧,从中破开。他立起身来,舒张开四肢,全身的骨骼,咯嘣作响。直到完全舒张开来,适应了自己的身子,才皱眉去翻找衣物。
寻来一套白色的衣物,却是年幼时的,已经无法穿了。这让他拿着衣物有些疑惑,一直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直到好听的揶揄之声传来,“我的徒儿该不是睡了五年,连衣服都不会穿了。这般衣不蔽体,可是要为师来了,亲自给你穿上?”这才让他有所反应。惊觉间,隐有愁容的神色却是瞬时又恼又怒,耳根子因为当下有些窘迫的局面而微微泛红。
榆阳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看他姿态窘然,面上渐渐露出恼怒之色。这才笑着,从身后抛出一身白色的衣物。
都是男子,且就算要看,方才已经是被榆阳看光了。岑泽接了衣服也便不扭捏,直接当着榆阳的面,一件件仔仔细细的穿戴了起来。
待岑泽穿完衣物,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榆阳,却是驳了一句让榆阳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的话。
“你看也看够了,无需再盯着我。我是不会喜欢男子的。”岑泽面色恢复淡定。
“………”榆阳愣神无语,看着这张与伽蓝有五分相似,却比其英挺的男子面容。须臾回神,略有疑虑,正色道“岑泽,你失忆了。”
岑泽皱着眉头,思索着榆阳的话。竟然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何人,也想不起来身前的这个男子是何人。也许自己当真是失忆了。那眼前之人应是认得我的,他唤我岑泽,方才又自称为师,那定然是我师父了。
岑泽低首沉吟着,迟疑的开口,声线清润:“我是岑泽?你是师父?我是为何失忆?”
在火中度过五年,岑泽今年应有十五了。本该还未脱稚气的,在他身上却再也见不到一丝。模样清俊美好,身量挺拔,已至榆阳的肩头。
榆阳叹一口气,复而又宽慰他:“当年你被人伤的险些送命,为师用本命精血送了你一场造化,一睡便是五年。此时短暂失忆也是正常,终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听闻是被人重伤,岑泽不再纠结于自己为何失忆的,而是向榆阳询问此中的因由。
榆阳对他细细道来,从他入门到与曲江结义,再被清山围堵设计,复而被安钰所伤等事情。方让岑泽知晓自己有曲江这个结义的兄弟,知晓为何被人重伤,为何自己一睡五年。他向榆阳询问清山等人,晓得那作怪的清山三人已经化了灰,便要安钰。
榆阳早知会有那么一天,所以当日处置安钰时,安钰并没有死,当日一幕是他化的假象。他也不隐瞒,“我留着他,是知道有一天你必然会问的。他就在后山的一方山洞里,留给你处置。”
“好,过些时日我再去。现下里我想静一静。”岑泽神色淡淡,自行便在床榻上打坐修炼了起来。
“月前,老小子就差人送来消息说,要进行内门选拔。应该就是这几日,明日你也下山去溜达溜达。五年里你虽在火中,但撑过煎熬之后,必是进步不少的,山下那帮子小子应该没几人能和你比得。此时你再巩固巩固,无须将选拔太放在心上。”
“嗯”。岑泽沉眉,应声盘坐下,灵气自主的按着所修炼的功法在体内运行。虽是刚醒来记忆有些紊乱不清晰,但是根本的事物行为,却是毫无差错。
却说这后山洞中的安钰,自被榆阳带回紫华峰,便一直在后山的一方洞中修炼。榆阳不仅没有伤他,反倒捏纸掐了个小童子守着他,每日看管他食宿,让安钰的修为在这五年来精进不少。
安钰心里不解是不解,但其却还是感激的紧的。当年他重伤岑泽,被带回来之后,本以为自己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灵魂不得轮回的,却不想榆阳竟只是把他丢进这山洞里,丢了个童子来看他,便不管不问了。让他提心吊胆了半年多,这才静下来安心修炼。偶尔闷了,还能出去洞外转转,很是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