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曦月的脸色如孩儿面一般,时而晴朗、时而阴霾。
辛无忌每日打猎归来,便为她采摘些鲜花野果,也不能让她开颜,百思不得其解,直叹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辛无疑自然知道缘由,脸上一如既往般挂着冰霜。
心上人就在眼前,却不能见面,怎不心如爪挠?
嘉隆公主被戒玉刻意回避,整日也寡寡欲欢。
这眼前的一大群人,各怀心事,竟无人能真正开怀,白白辜负了这秋日美景。
燕皇今夜又不知喝了几碗鹿血,床笫之声直到半夜才消沉下去。弘王浑身血液翻涌,在床上翻来覆去。
突然账外有些响动,这时辰,难道还有人和自己一般睡不着?
弘王喊了两声侍从,却无人应声。
爬将起来,掀了帐篷,外面却星辰如斗,空无一人。
弘王心中嘀咕,耳边隐约传来水声,空气中萦绕着幽香的气息。
仔细一听,这声音竟然是从昭仪的帐篷里面传出来的。
弘王浑身的血一热,莫非昭仪趁半夜无人,独自在沐浴?
久不逢甘露,弘王早已欲火焚身,色心一起,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昭仪的寝帐挪去。
四下无人,寝帐内有水雾溢出来,幽香越来越浓,果然连侍女都不在。弘王一阵窃喜,轻手轻脚的走到帐门,伸手撩开一条缝,只见里面雾气腾腾,硕大的香木桶中,一个女子正在沐浴,不是那昭仪又能是何人?
昭仪玉臂长舒,花瓣在指尖瓣瓣滑落,娇容在雾气朦胧中如谪仙般缥缈出尘,娇艳的唇瓣微张,似乎在发出销魂的轻吟;乌发披散在修长的玉颈上,衬得白璧无瑕,****半浸在水中,隐约看得到颤颤巍巍的峰峦。
弘王吞咽着口水,真是一代尤物!直恨不得冲进去搂着她即可云雨一番。可前车之鉴,再色胆包天,也不敢踏进一步。
正在心急火燎、死去活来的时候,美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抬头看向帐门,弘王躲避不及,四目相对,昭仪却并未惊声呼喊,反而冲他微微一笑。
弘王呆住了,还未等心生狂喜,就先生出一丝不妙。
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有重物落地,紧接着传来一阵惊呼,弘王慌忙回头,却见是侍女送热水过来,看到有人偷窥昭仪沐浴,手中木桶落地,侍女高声尖叫起来。
“来人啊,有贼人!”
弘王魂飞魄散,刚才还沉寂一片的四周,突然便窜出来两队侍卫,向这边冲过来。
弘王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吓得险些失禁。此番若是被捉住,自己性命休矣!
一时惊恐万状,慌不择路,竟然往背后的密林中逃去,各个帐篷纷纷亮起了,侍卫们追赶着采花贼,弘王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生,只得拼命的往密林深处钻去。
燕皇也被惊动了,听说有人偷窥昭仪沐浴,龙颜大怒。
夜里四周漆黑一片,不辨耳目,贼人逃入了密林,侍卫们不敢深入,只得无功而返。
所有人都被惊醒,四周乱哄哄的一片,燕皇安抚着受了惊吓的昭仪,下旨包围草场,待天明后彻查所有人。
天一放亮,所有的侍卫随从都列队清点,一番核查下来,唯独少了一人。
燕皇听闻报来的名字,气得浑身颤抖,须发皆张,将案上陈设一扫而光,怒喊道:“逆子!逆子!”
这围场四周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也不乏凶猛的野兽,若是独自闯入,只怕凶多吉少。燕皇下令卫队进山搜寻,必要将弘王带出来严惩不贷。
这里不是后宫,众目睽睽下,堂堂皇子竟然干出这等不堪之事,燕皇颜面无存,再无法帮他遮掩。
几队卫队分头开始进山搜寻,出了这等事,燕皇没了狩猎的兴致,众人战战兢兢,生怕拂了逆鳞。
司徒大将军如丧考妣,面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辛苦筹谋了这么多年,被这个不争气的弘王三番两次毁在一个色字上,不仅害了自己,还害苦了为他卖命的一众人。
丞相和司徒自来水火不容,两宫争斗已非朝夕;若是三皇子登基,自己必没有好下场。萧慎言在心中痛骂弘王,恨不得他死在山里。
一天下来,侍卫还是没有寻到弘王,这人一夜之间竟然不知钻到哪里去了。这密林连接着山脉,若是在山脉里迷了路,又没有食物和水,恐怕.。。燕皇心中有些着急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气性过去后,还是舍不得杀他,忙下令所有人等连夜进山寻找。
侍卫们都进山了,只留下戒玉的金吾卫和宫女太监们守护着皇帝和各宫主子。
小柒小八都睡下了,可曦月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弘王的事应该和戒玉有关,但自从上次见面后,两人便没有机会相见。想到嘉隆公主看他含情脉脉的眼神,曦月就心烦意乱。索性爬起来,走出帐篷。
远处的山林中火光点点,是找寻弘王的人。
山野中的星宿格外明亮,明月当空,曦月坐在山崖边,不知在想什么,心里乱糟遭的,剪不断理还乱。
辛无忌在寝帐中也睡不着,纵然再不喜欢这个皇兄,可骨肉亲情仍在,不免也为他的事担心。听到外面有浅浅的脚步声,他出了帐来,却只看到曦月远去的背影。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
辛无忌正欲跟过去,旁边的帐篷被撩开了,
“二哥!”
辛无疑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山崖那边的人影,又看着对面山上慢慢推进的火光,没有做声。
辛无忌以为他也和自己一般担心皇兄,便叹气道:“皇兄他真是太糊涂了。”
辛无疑蹙眉道:“已经一天一夜了,如果今晚还找不到他,只怕是不妙,这山中凶禽猛兽和毒虫蛇蚁甚多,只怕.。”
辛无忌心中一激灵,不由打了个寒颤。
——
山崖西侧突然穿来了两声鸟啼,曦月心中一震,这是戒玉和自己平日玩过的暗号。看着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影,心中一喜,环看四下无人,忙蹑手蹑脚朝人影跑了过去。
戒玉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到山崖下一处隆起的山包下,小山包挡住了崖山的视野,在漆黑的夜里倒是极为隐蔽。
两人坐在草丛中,曦月甩开戒玉的手,轻哼一声,“就不怕你家的公主殿下发现你私会宫女?”
戒玉又好笑又好气,捏着她的粉颊道:“我家只有一个刁钻野蛮的丫头,可没有什么公主!”
曦月心中委屈,不理他。
“好了!”戒玉柔声道,“她是公主,我也不能恶言相交,她是重阳喜欢的人,我也曾撮合过他们,可没想到重阳的父亲出事后,他便被流放去了余杭郡。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你我来之不易的时光。”
曦月不知道重阳和公主的事,听他如此说,倒是觉得真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沉默片刻,看到远处点点星火,想起弘王的事,对戒玉道:“不知他们今晚能不能找到弘王?”
戒玉早习惯了她多管闲事,冷笑道:“他们今晚会找到的,不过找到的是人是鬼谁知道呢。”
曦月在这深夜里听戒玉说得这般阴森,吓得打了个哆嗦,“什么是人是鬼?你别吓我!”
戒玉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呢语道:“这些事你别操心,当日你在他手上险些出事,我就发过誓,要让他不得好死。昨晚的事,是他秉性难改,自寻死路。”
曦月心中惊惧,偎依在戒玉怀中,不敢再问。
戒玉突然想起一事,对曦月郑重说道:“月儿,你回宫后,找机会见见太后,时机适宜时,把我给你的玉珏给她看,若她心中还有瑞王和英王,便告诉她,她的曾孙还活着这个世界上,日后有些事,还需要她助我一臂之力。”
曦月不懂,也不想问,点头应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