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晨曦微露,燕皇便整队向山林出发,时辰一到,鼓声齐鸣,带路的士兵们吹响号角,往山中跑去,惊起无数的飞禽走兽。
众人分出十几对人马,燕皇哈哈大笑,马鞭轻扬,率先策马而去,众人纷纷跟在后面,往各个方向钻去。
留在营地的全是女眷,有的回去补觉了,有的则去山崖旁等着看日出,有的则三三两两的说着话。
曦月见无人注意,便悄悄的走到山崖边,“沁兰姐姐!”
兰美人正看着那轮红日跳脱出云海,听见有人直呼其名,回头望去,却见是一个小太监,再细细看来,吓了一跳,“曦月?怎么是你?你。。怎么这般模样?”
曦月忙解释了两句,见她气度雍容,容貌比昔日更艳三分,便嚅嚅问道:“姐姐怎的成了美人?昨日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可是皇后将姐姐献给陛下了?”
司马沁兰似乎知道曦月会如此问,看着曦月粲然一笑,柔声道“曦月,一定要在宫里平平安安的熬下去,熬出头了便能出宫了。”
曦月不解此话,司马沁兰看着那轮逐渐发出光芒的红日,“并非是皇后,是我自己偷偷在陛下的茶里放了媚药,爬上了皇帝的龙床的!”
曦月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沁兰性子是她们几个里面最刚烈的,怎么会.。。昔日大家还为能被赐花高兴不已,怎么她转眼又去**皇帝?难得到了宫里,人心真的会变吗?
司马沁兰不用看也知道曦月的表情,昔日的姐妹一定在心中鄙夷她虚荣卑鄙。可她有什么办法呢?父亲被人陷害用以次充好的贡品进贡给陛下,还在天子面前参了一本,燕皇一怒,竟然要诛六族。
父亲是昔日司空大人的学生,为人方正有余,圆滑不足。那豫郡乃富庶之地,早有人虎视眈眈,父亲平日也不递银子上去打点走动,如今便被人直接拉下马去。可怜家中几十口,还有二百多口族人俱要被连累身死,而自己的意中人也在六族之内。
既然生不能结发,那就牺牲了自己来保全他和家人吧。
“曦月,你只当以前的沁兰已经死了,现在的兰美人不过是个为了圣重而活、行同狗彘的女子。昔日我以为只要冰心一片,上天便会垂怜,是我太傻了,这天是皇帝的天,有天子的宠爱,才能有一切!”
曦月摇头道:“在这宫里,我也曾经历过欺骗和伤害,很多的人都身不由己,我相信姐姐的为人,不管身处何地,姐姐定永远是一壶冰心。”
司马沁兰眼里泛着水光,被朝霞映得分外动人,她不敢转目,不敢回头,怕心中的堡垒在昔日的姐妹面前轰然倒塌。
“曦月,若是有一日,姐姐去了,就将我的骨灰葬在山崖,让我日日看着这朝阳,看着家乡的方向!”
曦月想着戒玉为自己描述的盛世,眼中满是憧憬。
“姐姐,不要说傻话,日日有新,说不定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是一片你我都想不到的新天地呢!”
——
在围场里,众人为了猎物你争我夺;而在万里之外的西北,无数的人为了梦想正在前仆后继。
烽火已经点燃,可没等狼烟连绵到山尾,火便熄灭了,烽火台上死尸一片。
离驿站不到十丈的信兵,被一箭射下马,拖入丛林中。
通往京城的道路通通被封锁,连空中飞过的鸽子,也会被谨慎的射杀。
所有的痕迹被掩盖,夜色中有潜行推进的大军,如黑色的幽灵般快速移动,用雷霆的手段占领着一座座城池,短短几日,西北近半的城池沦陷。而最可怕的是,相隔不到三百里的郡县中,仍然丝竹萦绕,毫不知情。
马匹、粮草、刀剑源源不断的从官衙、富户家中,从粮仓、马场、矿场输送到大军的后方。
二十万的人马,已经增加到了三十万有余,老弱妇孺全部转移到了后方,抚慰安顿,让前方的将士们辛无牵绊;为了家人而战!为他们打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朝!
大军勠力同心、势如破竹,不知道是武力太强,还是民心所向;每座城池大多都无力的抵抗一阵,纷纷开城投降。事实上,当官衙的官兵们,早上睁开眼睛,看见黑压压一望无际的人马将城包围,早已破了胆软了脚。
也有漏网之鱼的文书千里加急送到金都,可金都的四周早已埋下伏兵,城门的将士也做了换岗安排,兵部、户部、吏部、工部,所有有关的部门,都有人死死的盯着大门和每一份文书,如同盯着自己的命!
金都一切平静如旧,贵族们纸醉金迷,大臣们纵情欢愉,每一座青楼都靡音飞飞,士兵们身上早就满身横肉,举不了剑,拉不开弓。
歌舞升平的背后隐藏的是重重杀机,万里之外早已伏尸遍野,腐朽的王朝已经被铁蹄踏碎。
西城门外的望古山中,有人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案上地图。
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看着地图上的蜿蜒而进的标记,终于全部布满了红色,突然歪身一倒,状若昏迷。
身边有人为他盖上了薄薄的锦被,他是太累了!心血已经熬到了极致,殚精竭虑,耗尽了心血。
西北,终于到手了!
西北是燕国的军事重地,当初选择在此地起事,便是看中它易守难攻的地形,山脉连绵,草肥马壮,盛产各色稀有的矿石,只要拿下西北,便能有强硬的底气,和朝廷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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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围场内,仍是日日狩猎,夜夜欢愉,没有人知道,在金都往围场的百里之路上,每隔十里,便隐匿着一人,快马传递着来自望古山的情报,每晚都会由心腹送到戒玉的帐内。
燕皇每每猎到麋鹿野猪之类的大兽,便会犒劳将士。
鹿血纯阳,可壮男精,燕皇每晚饮两碗,便可御数女。但燕皇从不勉强昭仪****,而且昭仪在这野外从不沾那带血的荤腥,只食晨露鲜果,和素食点心。或许这女子真的是自小养在神庙里,浑身不带烟火气,燕皇看见她,便会戾气全消,心中格外宁静,愈发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爱起来。
昭仪惓了,燕皇便会临幸别的妃嫔,发泄着被鹿血燃烧的欲望。弘王的帐篷离王帐最近,夜夜被龙啸凤鸣搞得夜不能寐,自己也喝了鹿血,可没有带元妃,连侍妾也不曾带一名,几人下来折腾得眼圈都乌了。
好了伤疤忘了痛,弘王那日一见到锦昭仪,惊为天人。才知道自己派人找寻到的真乃绝世美人,往日那些简直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肠子都悔青了,可如今昭仪已投入父皇的怀抱,除非有一日自己登位,方能抱得这美人归。
弘王垂涎的目光终日在昭仪身上打转,却落入一个人的眼中。
戒玉眼睛微眯,勾起一丝冷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几日只要众人回来,嘉隆总是在戒玉身边转个不停,让他无法分身去见曦月。见到曦月越来越拉长的脸,戒玉心底暗暗着急。
傻子都能看出来,嘉隆公主对他有意,可燕皇不置可否,态度暧昧。
戒玉心中早就把嘉隆看做重阳的人了,就算嘉隆无意,可重阳喜欢她一日,都是朋友妻不可欺。嘉隆心思单纯,人不坏,戒玉是真心希望她能和重阳结为眷侣,两人游山涉水,脱离这宫里的纷争。
昔日阴山君曾为她箴言,说寻一命定之人,便可一世安稳;可惜当日明明重阳也在场,嘉隆眼中却只看到戒玉,白白错过了一段好姻缘,也为自己后半生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戒玉不想和嘉隆纠缠,索性看到她便转身回避,还有五日就要回京了。戒玉定定的坐在帐内,每晚这个时刻,他都要闭目静坐,独自在心中推演烂熟于心的计划。
账外有纷乱的脚步声,但戒玉能分辨出那种脚步声是自己人的。听到沉沉的脚步声走过来,戒玉睁开了眼睛,进来的正是徐宽,如今早已调任在他金吾卫手下当职。
伸手拿过徐宽递上的箭矢,戒玉伸手折断箭头,露出空心的箭杆。打开字签,戒玉眼中陡然射出金芒,摄人魂魄,徐宽紧张的看着他,戒玉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徐宽,低声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