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楚国覆亡后,项氏族人安安稳稳地在下相隐居。项伯随着项堇在外四处奔波,招揽志士,试图光复楚国。而项梁则在家训导项羽、项悍、项襄、项佗、项声、项他、项庄、项冠等子侄。他见项羽年纪虽小,却英武非凡,十分喜爱,因而特意请人来教他读书识字。项羽天资聪颖,先生所授之学,一点就透,却想:“吟诗作赋,习文断句,不过是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此种本事,恐难显赫于天下。”便不欲再学,请求习武。项梁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孩子不是做文士的料!或许是拜祖先所赐,终究只能成为舞枪弄棒的武者。”于是又请了一个先生,教习剑术,有时亲自予以指点,不料过了一段时间后,项羽又不肯学了。
项梁恨铁不成钢,勃然大怒,斥道:“这也不想学,那也不想学,你到底想学什么?莫非想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为世人所耻笑吗?”项羽不慌不忙地说:“叔父勿怒,且听侄儿解释。”项梁余怒未息,“说吧。看你如何狡辩?”项羽笑道:“读书习字,能够识记人的姓名就可以了;习武击剑,只能敌一人或数人而已,也不值得学。侄儿以为:不学则已,要学就学那能敌万人的本事,如此才足以名震天下。”项梁转怒为喜,“叔父错怪籍儿了!想不到你年纪虽小,却志向高远,项氏先人若地下有知,定当含笑于九泉。”项羽有些得意,“叔父过奖了。”项梁仰天大笑,“若想能敌万人,那就只有领军作战,驰骋疆场了!嗯,这样吧,叔父教你研习兵法,如何?”“太好了!谢谢叔父。”项羽兴奋得一蹦三尺高。
此后,闲暇之时,项梁倾尽所学,孜孜不倦地讲授兵法。项羽听得目不转睛,加之才智非凡,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却知其大意后,便不肯再深究了。项梁不禁又动了怒,斥道:“你这孩子,读书也好,习剑也罢,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刚学了一点兵法,也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做事怎地如此缺乏恒心?”项羽不以为然,“叔父勿恼。侄儿以为:研习兵经,若过于细读,必食古不化,成为如赵括那样的纸上谈兵者;故知其大意便可,不必深究,行军打仗的关键,须根据实情,灵活地制定对策,怎能拘泥于古法呢?”
项梁闻言惊喜不已,暗想:“这孩子果然与众不同,极有见识。只是不可恃才傲物,固步自封。”又训导道:“叔父岂能不知兵法之妙,在于活学活用?可若不精通兵典,又怎能运用自如呢?因而若想成为如孙子、吴起那样的人,必先熟读兵书,参加实战时方能得心应手,威服四方呀。”项羽笑道:“叔父高看那几卷竹简的威力了。”项梁不觉又怒从心头起,“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倔强,一点都不听劝呢?”猛地起立,“哼,看来你的翅膀硬了,叔父管不了你啦!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忿然拂袖而去。
项羽也乐得项梁不管他,此后偶尔亦翻一翻诗书、兵法等之类的典籍,更多的时候,不是在东村比武,就是在西村斗殴,年纪虽小,却力大无穷,往往击得对方倒地不起,众人不禁既钦佩又惧服,因而名声逐渐为更多人所知晓了。
一日,项梁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了,喜气洋洋地对众人说:“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得知先祖灵魂的安寝之处了。”一听这话,众人纷纷要求亲自前去祭奠。项梁沉思片刻,笑道:“人去多了,反倒会引起官府的注意。若有人不慎为贼秦所擒,那我的罪过就大了,也有负先祖的重托呀。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我一人前去,你们在家留守,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众子侄欣然应允,惟独项羽持有异议,“叔父,如今百越、燕国等已相继覆亡,贼秦之势力可谓如日中天。若叔父的行踪不慎为贼人探知,追捕甚急时,无人接应,为之奈何?”
“这?”项梁沉吟片刻,满不在乎地说:“无恐。凭叔父这双拳头,足以横行天下,有何惧哉?”项声起身道:“叔父之英勇,侄儿等毫不怀疑。但常言道:单箭易折,众箭难摧。万一忽遇窘境,独力难支,该如何是好?为安全计,宜结伴而行。”项梁叹道:“声儿言之有理。可你们都还未成年,而一时又寻觅不到义士,因而只好孤身前去祭祖呀。”项他笑道:“叔父,众人之中,项羽年纪虽不大,却勇猛无比,可与之相伴,以作护卫。诸位以为如何?”众人点头赞同。
“啊!”项梁既惊且疑,犹豫不决。项羽见他如此,傲然地说:“且叫叔父瞧瞧侄儿的手段。”取来一张硬弓,两眼一竖,用力一拉,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弓竟折成了两半。面对此情此景,不要说项梁,就连与项羽朝夕相伴的项声等人也不免大吃一惊,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项羽见状,得意洋洋,仰天大笑;意犹未尽,又大步流星,窜至兵器架旁,拔出一杆长戟,大声嚷嚷:“叔父再仔细瞧瞧侄儿的本领。”说着腾挪闪跃,将长戟舞得虎虎生风,时而如蛟龙出海,时而似饿狼逐猎,惹得众人不觉又惊呆了,醒悟过来后,纷纷叫好。
项梁哈哈大笑,“籍儿,你何时学会了如此高超的技艺?叔父怎地不知?”项羽豪迈地回道:“叔父先前不知,并非侄儿有意隐瞒。不过是四处观摩,了然于胸,而后勤加练习罢了,却不知手段到底如何。今见叔父意欲孤身犯险,又不肯与人同行,侄儿心里着急,这才将生平所学尽力使出,可谓班门弄斧,让叔父见笑了。”项梁欣慰不已,“叔父怎么会嘲笑你呢?应该以你为傲才对呀!因为籍儿的武艺已远远地超过了同龄人!”言毕,又哈哈大笑。众人也笑了,项羽则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