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项羽在小屋中住了几日后,见似乎已风平浪静,便装饰一番,兜了几锭黄金——乃项堇和项伯所留,出了门,东走西逛,确认无意外之后,径直入了翠花楼。一个约莫五十上下,却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满脸堆笑、一步三摇地近来了,“哟,好威武的壮士,瞧着面生得紧!客官是第一次来吧?呵,不愧为有胆量、有见识的英雄,本店的姑娘呀……”项羽打断了她的话,“无须多问,不必罗嗦。”心想:“这女人有些蹊跷,怎不识我?哦,是了,上一次似乎没看到她,加之此番已装扮得即使是亲近之人亦不易认出,如此不识我也不奇怪。”暗自庆幸,前进一步,却嫌其脂粉气太重,不再看那张白得异常的脸,“此处可是有一位叫‘翠红’的姑娘?”那女人又笑得满脸皱纹,“客官真有眼光,这姑娘可是本店的头牌。”话锋一转,“只是今日多有不便。要不……”项羽插话道:“为何不便?”“实不相瞒,翠红姑娘已卧床多日了。”“啊,是生病了么?”“不知何病。只说身体不适。”“哦,领我去瞧瞧。”项羽大步向前,却见那女人没跟上来,只得折了回去,“为何止步不前?”“客官有所不知。翠红早有吩咐:这几日不见客。老身岂敢违逆?”项羽眉头一皱,“当真不敢?”见那女人嘴巴一撇,似欲离去,忙拽住手腕,捏得她嘴巴歪在一边,“壮……壮士息……息怒,老身这就引你去。”项羽笑道:“如此甚好。”说着便松了手。那女人瞧着手腕上的五个红红的手印,心有余悸地叹道:“好大的手劲!”项羽笑而不语,气定神若地跟随其后,缓缓上楼。那女人隔着窗户道:“翠红姑娘,有客……”话未说完,里头便响起了一个火冒三丈的娇骂声,“老娘是如何吩咐你的,还用得着多说么?”那女人闻言色变,转眼却又笑嘻嘻的,“不见就不见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转向项羽,“客官,你看,老身没诓骗你吧?”项羽虽觉诧异,却不再强人所难,决定自己试一试,一个“翠”字刚出口,一个惊喜的声音便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是项壮士么?”“吱”的一声,门开了,一个正整理衣衫、云鬓,笑得如同小女孩一般天真烂漫的女子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这人正是翠红。
“哟,为何这位壮士一呼你便起来了?病好了么?”翠红娇羞道:“翠娘无须多言。速速下楼吩咐庖人做几个好菜,并端一壶好酒上来。”“呵呵,莫非他……”“嗯,翠娘就莫乱猜了么。”那女人朝项羽的腰间瞥了一眼,又笑得青筋暴起,使了个眼色,万分客气道:“好生伺候,老身退也。”便嘴似合不拢似的下了楼。
项羽有些窘迫,面红耳赤的,呆立不动。翠红也一时无话,却是痴痴地看着他,脸现桃花,满足地微笑着,半晌方道:“壮士终于来了!”项羽嘿嘿地一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欲伸手入怀,不道翠红已柔和地发出了邀请,盛情难却,只得进了屋,门轻轻地关了,心却忐忑不安了。
项羽坐于软席,握着几案上那杯刚沏好的热茶,虽为幽香所环绕,可仍有些不安。翠红扑哧一笑,“壮士为何紧张?莫非我是老虎,会吃了你么?”项羽不好意思地笑了,忽悟前言,“为何知我乃项氏?”“壮士之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项羽长跽道,“既如此,为何留我?不怕惹火上身么?”翠红也面色大变,“莫非壮士疑我乃贪生怕死的小人耶?”泪眼欲滴,楚楚可怜。项羽于心不忍,正欲安慰,忽听得门外有人道:“翠红姑娘,酒菜来了。”翠红忙拭了泪,开门迎了,置于几案,先自饮一杯,后斟酒道:“壮士,请。”项羽迟疑,“能相信她么?”见其脸虽含笑,可眼已含泪,忙举杯饮了,“好酒!”翠红甜甜地笑了,劝酒更勤了,兴致更高了,“能与如壮士这般的英雄相遇,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项羽亦诚恳笑道:“姑娘虽身在女闾,却是一位奇女子呀!”好奇地问:“因何来至此处?”翠红垂泪道:“国破家亡,不来这里还有何处可去?”不禁哽咽了。项羽摇头而叹:“同病相怜呀!”愤然而起,“‘贼秦’灭人社稷,毁人家园,罪恶滔天!”翠红忙捂住他的嘴,“壮士,不可高声!”项羽复坐,二人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