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VC地毯车间,于垚在切割机前熟练地进行操作。随着机器的轰隆起落,于垚的一次次推刀,一个个完整图案的线绒毛坯便落到一张张平整的铝板上。于垚把线绒毛坯从机器上拿下来,摞在身旁的运输车架子上,时不时地要把散乱倒下的毛线茬归位摆好,把变形的拢边纸复位。而其他的工人为了计件赶进度,往往是一刀刀地切下去,经常是混乱着的简单地摆摆弄弄就摞到架子上,有的实在弄不出型来就甩到一边,出了许多废品。
运转工来回推着运输车,把切出的线绒毛坯运到背胶流水线。流水线上的操作工把背胶在铝板上磨平,用模具把线绒扣到背胶上整型压平后,放到传输带上送到烘烤机上,烘烤机吞吐着烤熟背胶。整个车间笼罩在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中。
铃声响起,工人们纷纷停下机器,放下手里的活计,相互招呼着到食堂吃饭。饭后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工人们或是回宿舍,或是在车间里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睡觉。于垚来到自己的机器旁,从下料包到切刀链,上上下下地仔细研究着,并不时地往本子上记着。一个小姑娘悄悄地来到于垚的身后,表情天真地看着于垚专注的神态。
小姑娘名叫白柯,是车间里的描图员,今年刚满二十岁。简洁的运动短发,齐眉的刘海,红红的脸蛋上,一双丹眉杏眼忽闪忽闪,荡漾着略显羞涩的青春靓丽,微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她开朗活泼的性格和浓重淳朴的乡土气息。
于垚要拧一个螺丝,眼睛没离开机器,手在身前身后地摸。白柯从于垚脚边捡起花扳子递给于垚。于垚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白柯甜甜地一笑,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于垚也笑了一下,说:“你这小姑娘,大热的天,也不睡一觉,跑这儿来干啥?”
白柯蹲下来,边看着于垚干活边回答:“全车间就你一个人在休息时候还围着机器转,我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于垚打开机器上的一个盖子,上面全是油腻,于垚四处寻找抹布要擦擦。白柯起身跑到流水线旁,从作业案板底下拿出一块破布,交给于垚。于垚擦拭着机器,回头问:“你是什么学历呀?”
白柯回答:“初中毕业。”
于垚有意看了白柯一眼,说:“你挺聪明的,是读书的料,不上大学真是白瞎了!”
白柯头一低,眼中的光泽随即黯淡下来:“我家穷,家里指望的是弟弟,爸爸妈妈是不会供我上大学的。再说,我们那里的女孩子也没有上大学的。”
“那……你……”于垚看着白柯,欲言又止。
“别说我了,你在干什么呢?”白柯转移了话题。
“这机器噪声大,爱断刀,切割不顺畅,总是窝工,我想看看它的原理,找出解决的办法。”于垚回答。
“这事还用你管?车间养的那些机修工都是干什么的,难道他们是吃闲饭的?”白柯显然是不理解于垚的做法。
于垚专注地观察着机器,没有理会白柯的话。
白柯凑上前去,看看于垚,又看看机器,再看看于垚,忍不住了,又问道:“你把机器改进了,公司能给你嘉奖吗?”
“从没有想过。”于垚把头探到机器地下,应付着回答。
“那,不给你嘉奖,你搭着功夫,费着力,那不是白干吗?”白柯更是大惑不解。
“你真是个孩子,”于垚从机器地下抽出头来,冲态度认真的白柯一笑:“能干的就干点,不能做什么事都唯利是图。”
“什么是唯利是图我不懂,我就想知道你这样做图……图的是什么?”白柯越发的搞不明白了。
眼前小姑娘穷追不舍的问题,不得不让于垚认真地对待,他停下手中的活儿,想了一下,说:“我什么也不图,就是觉得自己有能力解决问题,就做一下,仅此而已。好了,你还是找地方休息一下吧,一会儿上班还要干活呢?”
“我描图案,不累。我想看看你是怎样解决问题的。”白柯亮亮的眼睛忽闪着,露出了可爱的神态。
于垚的心一动,有个小姑娘在身边也好,就说:“你想看就看吧。”
快到下晚班的时候了,工人们都加快了操作频率。于垚也在埋头操作,随着切刀的进出,一张张地垫毛坯在于垚身边的运输车架子上摞起。那个叫白柯的小女孩悠闲地边走边看,在于垚身后停下,看看于垚,又表情惊奇地看着切出的线绒毛坯。
就在白柯上前想用手去摸线绒毛坯时,被回身放线绒毛坯的于垚用肘部撞了一下,白柯“哎呦”一声蹲了下去,于垚手中的地垫毛坯也散落一地。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把于垚吓了一跳,他赶忙放下摆放线绒毛坯的铝板,俯下身,关切地问:“碰到哪儿了,怎样啊?”
白柯揉着脑门,怯怯地摇摇头,
于垚确认没什么大碍,不禁埋怨起来:“怎么又是你呀?又跑过来干什么?你看看多危险,真碰出事儿来怎么办?”
白柯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我就是想看看你切割线绒的样子,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于垚把那张散乱的地垫毛坯铝板放到废品堆上,回来继续操作。见白柯还没走,就说:“这里很危险,你怎么还不走呢?”
白柯亮亮的眼睛一忽闪,露出自豪的表情,指着地垫毛坯说:“你切出来的线绒,是我描出来的图案。”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咱们还真有一些联系呢。”于垚端详了一下白柯,又看了一下图案,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那是啊,所以我很高兴呀。其实我描出的图有好多呢,就在那里描的。”白柯有些受宠若惊,指了指不远处一排亮着灯光的玻璃案桌,欢喜地说。
于垚借回身放地垫毛坯的空档,问白柯:“大家都在忙着赶进度,你怎么可以随便走动呢?”
“我们也是计件,但我描得快,提前完成了,就等着下班呢。你看她们那些人,还都在描呢。”白柯说着,现出了得意的神情。
“噢,看来这活儿对你是挺轻松的呀。”于垚手里操作着,嘴里有一搭无一搭地问。
“在车间里,制图是俏活儿,一般人是进不来的。不过我并不稀罕,搭人情我不愿意。”白柯撅着嘴,有些不屑地说。
正说着,车间主管顾旺跑来,冲她就嚷:“白柯,你怎么在这儿,让我这顿找,走,去我办公室。”说着,拉起白柯就走。
白柯极不情愿地扭了一下身子,小声地嘟囔着:“活都干完了,还有啥事?”趁顾旺不注意,偷偷地向于垚摆摆手。没成想这动作让顾旺看到了,他不怀好意地盯了于垚一阵,随后推了白柯一把,带着悻悻的白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