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董事会。彭景江紧绷着着脸,其他人也都默默地不敢出大气,会议室里一片压抑的气氛。
沉默了一会儿,彭景江开口了:“咱们踏梦公司刚刚有了一些起色,就出了这档子事。我个人吃点苦,算不了什么,可是给公司带来多少负面的影响。任其这样泛滥下去,大家辛辛苦苦创下的产业必将毁于一旦,公司还何谈发展。所以,这件事一定要重视起来,要从根里查,一查到底,不管是谁,必须严肃处理!”
苗犇清了清嗓子,说:“经调查,资阳的那批地垫,次品大部分是一个人做的,他叫贾天。首先我要检讨,由于我管理不严,在包装检查时,没有把次品验出来,我要承担管理责任。但贾天这名工人,散漫惯了,处处投机取巧,曾多次对他进行耐心教育,但收效不大,最后酿成大祸,给公司造成极坏的影响。”
彭景江打断苗犇:“一个工人,不行就走人,有什么可数次还耐心地教育的。”
苗犇有意看了一眼祁丹,话里有话地说:“这名工人是从国企过来的,我可没有权利说开就给开喽。”
祁丹听出苗犇话里的潜台词,严肃地接上话说:“苗总,话可不能这样说,咱们就事论事,无论是谁,在制度面前都应该一律平等。只要他没有按公司的制度要求努力工作,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苗犇点头一笑:“那好,既然祁总表明了态度,我就知道应该怎样做了。顺便说明一下,国企过来的不适合公司要求的还不止贾天一个人,比如那个顾琴磨洋工,月月计件考核都在后面,还有那个郑艳秋,是谁也惹不起的‘刺头’,班长、主管对她是说不得碰不得,她是逮谁就冲谁来,严重影响了生产的正常管理秩序。这些……”
“行啦行啦,”彭景江没心思再听下去,不耐烦地打断了苗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商量着办就是了,不用在这会上细掰扯了。”
“行,我照办。”苗犇点头称是,转而得意地白了祁丹一眼。
一直默默地做会议记录的简成几次停下手中的笔,想站起来辩解,但都忍住了。
祁丹没有理会苗犇的表现,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说:“要说责任,我是总经理,这是我的失职,让彭总平白多受了许多的艰辛和委屈。”
苗犇在下面小声嘟囔一句:“不承认也不行,想逃脱也逃脱不了。”
祁丹抿了一下嘴唇,稍顿了一下,接着说:“通过这事,我觉得我们应该改变原有的管理模式,要注入一些现代管理的手段,要用先进的管理理念防患于未然,不要总是亡羊补牢。我觉得下一步应该……”
苗犇粗鲁地打断了祁丹的话:“听你这话,我们这些管理人员都不合格呗,都得回家去,把公司让给你们这帮外人。哼,想得美!”
彭景江皱着眉头怒喝:“愣……苗总,你说话过分了!咱们公司是一个整体,谁是外人?你要尊重祁总。再说,祁总说的是管理,没有具体说某个人。”说完,转头对祁丹说:“你接着说。”
祁丹看了看苗犇不服气的表情,又扫了一眼那些有些敌视的董事,就说:“以后的事找时间再商量吧,今天先不说了。”
彭景江看了看表,说:“好吧,一会儿我有事要出去,看看大家还有什么事?没有就散会。”
眼见祁总有话难言,而且针对国企的偏见就要这样不了了之,简成再也忍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说:“我有几句话要说,也占不了多长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
彭景江合上本子刚要站起身,听简成要说话,不易察觉地锁了一下眉,看了祁丹一眼,见祁丹没有阻止的意思,就耐下心来对简成说:“你说吧,不过要快点。”
简成看了一遍在座的人,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刚才苗总提了几次国企来的人,好像对他们多有微词。我要说的是,我们国企的员工来到这里,就是这个公司里的一员,他们和这里的员工一样,热爱自己的岗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所以不要动不动就把我们国企人员与公司隔离开来。而且,在公司里,谁也不能搞特殊化,只要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就应该按规定严格执行。我敢说,祁总对所有人员都是一视同仁,在我们国企人员身上,没有苗总所说的特殊化现象。当然,我承认,在这新的环境里,我们国企过来的人确实有些不适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大部分已经基本适应了这里的工作。苗总说贾天的事我认同,那是他咎由自取,怎样处理都行。但对顾琴和郑艳秋,我要申辩一下,顾琴一直是踏踏实实地认真工作,为了保证质量,有时确实慢一些,可她都是利用下班时间把计件的定额给补上,从没有拖过其他人的后腿。郑艳秋工作麻利勤快,只是性格上心直口快,对有看法的事爱表明观点,这也没错,人人都有这个权利。”
彭景江焦躁地打断简成的话:“说了这么多,你想要表达什么?”
简成顿了一下,回避着彭景江的目光,声音有些发怯,也小了许多:“我想说不要总是用有色眼镜看我们国企来的员工,还有就是对顾琴、郑艳秋等员工要客观对待,不要只看表面,更不要一棍子把人打死,开除她们。”
彭景江直直地看着简成:“就这些,没啦?”
简成把微微低着的头轻轻点了几下,算是回答。
“这屁大的事还要在这会上说明吗?你们国企来的人都要供起来吗?”彭景江粗野地喊了起来。
祁丹连忙示意简成坐下,对彭景江说:“彭总有事先走吧,这问题我来处理。”
这时,苗犇站了起来,指着简成不管不顾地说:“姓简的,你是有点给脸不要脸吧!我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面子,想背后找彭总说说你的破事,现在你既然跳了出来,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彭总,他简成利用公司的利益中饱私囊,在办理公司保险时,向对方索要回扣,败坏了我们公司的声誉。”
苗犇的话像一枚炸弹,会议室一下子哗然起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祁丹更是讶然,她表情复杂地看着简成,仿佛在问:这可能吗?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你快说呀,回绝他,否定他!
彭景江脸色变得铁青,犀利的目光像寒剑指向简成:“苗总说的事是事实吗?”
简成闭眼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一下,说:“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彭景江“啪”地一拍桌子:“这事还用解释吗?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简成坦然地回答:“有这回事。但是……”
彭景江把手中的本子往桌上狠狠地一摔,喊着:“别******但是不但是了,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收拾东西,给我走人!”说完,彭景江拾掇起本子,一甩椅子,愤然离去,身后的椅子晃了几晃,颓然倒地。
人们愣愣地不知怎办,苗犇把手一挥:“散会了,散会了,该干嘛都干嘛去吧。”说完,一步三晃地悠然离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祁丹和简成两人。简成仍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恍如梦魇。祁丹坐在原地没动,看着简成在暗自叹气。
过了一会儿,祁丹开口:“简主任,我还是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简成眼里涌出了泪水:“对不起,祁总,我……我让您失望了。”
祁丹眼圈也红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办法了。”
简成哽咽着说:“祁总,我就这么地了,没什么。可我还是想求您,别把顾琴和郑艳秋她们开除了,她们负担重,需要这份工作。”
祁丹从兜里掏出小包装纸巾,抽出两张递给简成,说:“她们的事我尽力办。你说你要解释,想解释什么?”
简成擦干泪,摇摇头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我不想再让您为难了,我走了,您多保重!”说完,简成给祁丹深鞠一躬,转身快步离去。随着简成的脚步远去,祁丹难过地用手按着太阳穴,木雕似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