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伊叶和于垚来到病房门前,于垚停下,轻轻地拍了拍彭伊叶的肩,用鼓励的手势让彭伊叶自己进去。
彭伊叶信赖地看了于垚一眼,轻轻地推门进屋,屋里只有父母二人,在午后的阳光下十分安静。彭伊叶见父亲已经起身,斜靠在床上,就快步到床前,贴心地说:“老爸,您现在感觉怎样啊,不行还是躺下吧,别累着。”
彭景江虚弱地摆摆手,说:“现在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大事,歇歇就好啦。”
一旁的伊翠埋怨说:“还说没事呢,大夫说你这是心动脉粥样硬化引起的部分心肌堵塞,很容易猝死的,这次能抢救过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以后你可得注意了,别再动不动就激动发脾气,让人担心!”说到这儿,伊翠还是心有余悸。
彭景江瞪了伊翠一眼,说:“你瞎说什么,我有那么脆弱吗?行了,我要与伊叶商量一些公司的事情,你回避一下。”
伊翠看看彭景江,又看看彭伊叶,对女儿说:“你爸他现在还在观察中,还没彻底脱离危险,你关照一下你爸,有什么事都好好商量,别再戗着来。”
彭伊叶点点头,说:“妈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彭景江有些不耐烦地说:“啧,我说你就会瞎操心,我们是商量对策,又不是打仗,能有什么事?你快走吧。”伊翠边走边回头,极不放心地走出屋去。
伊翠轻轻地关上门,一回身,看到于垚在门边的椅子上坐着,就惊喜地说:“于垚,你也来啦?”
于垚站起身回答说:“阿姨好,彭总的身体还好吧?您坐这歇一会儿。”说着,扶伊翠坐下。
伊翠回身看了一眼门里,说:“来了怎不进去呢?”
于垚说:“董事长要见的是伊叶,我是陪伊叶来的。”
伊翠自言自语地说:“也是,这不连我也被回避了。”说着,伊翠招手让于垚坐在身边,说:“这样,他们商量他们的事,咱们也唠唠,行吧?”
于垚一笑:“行啊,阿姨,您想了解我什么,尽管问,我保证详细地如实回答。”
伊翠也笑了:“这孩子实诚,挺懂事的,我就喜欢这样的。”
屋里,只有父女二人。彭景江见女儿虽是强作笑颜,但略有红肿的眼睛还能显现出女儿哭过的痕迹。他微微低下头,轻叹一声,露出少有的愧意。
彭伊叶见状,端起水杯递给父亲,在父亲身边坐下,说:“老爸,没关系,您就安心养病休息吧,还有我们呢,一切都会过去的。”
彭景江喝口水,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艰难地启齿说:“伊叶,老爸……老爸确实老了,以前就不说了,现在公司这烂摊子要面临的事情很多,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我……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彭伊叶沉思了一下,说:“老爸,具体怎么对应,我们还没有想好,不过我们进行了一些咨询调查,正在积极地想办法,我相信会有好的对策的,到时候我及时向您汇报。”
“我们?”彭景江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女儿,“你这我们指的是谁,其中有那个叫于垚的吧?”
彭伊叶点点头:“对,主要是指他。他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值得我依赖和信任。”
彭景江停了一会儿,说:“这个于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具体跟我说说。”
彭伊叶见父亲对于垚转变了态度,心中暗喜,就说:“好吧,那我就从与他相识说起。”
门外,伊翠从于垚的小学问起,接着是家庭成员及现状,留学的生活与学习,回国都干了些什么,今后的打算等等,于垚极耐心地娓娓回答,有时伊翠听不懂的地方,于垚再详细地进行解释。伊翠听得兴趣盎然,于垚也没有了陌生感,一时间两人唠得亲亲热热。
屋里,彭伊叶停住话头,见父亲陷入沉思,拿起水杯递了过去,说:“大体就是这样,我说的这些基本都是对他的客观描述,没有感情因素的倾向性。”她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补充说,“如果有所谓的感情因素,那也是被他的行为所敬佩、所感染。”
彭景江慈爱地看了一会儿女儿,思忖片刻,说:“他真如你说的那样,那我就见识见识他,你把他带来吧。”
彭伊叶露出惊喜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问:“老爸,您真要见他吗?”
彭景江看着女儿兴奋的表情,苦笑一下,说:“躺在病床上,我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时候可能真要多听听不同的声音,不要主观地看待事物。唉,我也要改变一下自己了,那就从于垚这开始吧。”
彭伊叶一下子蹦起来:“太好了,老爸,他,就在门外,我现在就去把他叫进来!”
“现在?”彭景江有些意外,随即用手捋了捋头发,振作了一下精神,“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还可以吧?”
彭伊叶帮父亲理了理衣领和头发,说:“挺好的,不失董事长的风度。那我去叫他啦?”
彭景江点点头,彭伊叶旋风般地跑向门口。
于垚随彭伊叶来到病床前,拘谨地叫了一声:“董事长您好!”
彭景江见眼前的小伙子虽然有些黑瘦,但两眼炯炯有神,显得干练精明,似浑身充满了蓬勃的力量。也许是特殊心情的驱使,彭景江对于垚的第一印象颇有好感,态度也不由地亲近起来。他指了指床边的椅子,招手让于垚过去,微笑着说:“你叫于垚?啊,来坐下。”
于垚不自然地说:“董事长,我是晚辈,站着就可以。”
彭景江哈哈一笑,开玩笑地说:“别站着,像受审似的。”说着,转向彭伊叶,“伊叶,让于垚坐下。”
彭伊叶一屁股坐到床边上,拉了于垚一把,说:“老爸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于垚看了一眼彭伊叶,彭伊叶用眼神鼓励于垚听父亲的。于垚把椅子向后拉了拉,板板地坐下,悄悄地拉了一下衣服的后摆,两手放到膝盖上,正襟危坐地等候彭景江说话。
彭伊叶见于垚这样,不由亲昵地一笑:“我看你平时也不这样呀?看来谁见了领导都有些发惧呀。”于垚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从膝盖上拿下来,又不知道放到哪儿,显得更加手足无措。
在病床的另一侧坐下的伊翠看着两个年轻人,对彭景江说:“看来你董事长的派头确实很大,让人一见你就紧张,看把小伙子吓的。”说着,转向于垚说,“小伙子,放松点,咱们这都是家里人,又不是在公司,用不着紧张。”
彭景江爽朗地一笑:“哈哈,董事长就应该有董事长的威严,这是应该的。不过今天是家里人谈话,那就不必拘谨了,小伙子随意一些,啊。”
于垚看了彭伊叶一眼,腼腆地笑了笑,身体也放松自然一些。
彭景江觉得对于垚有些磕绊,此时说话的语气也就流露出一些歉意:“于垚,我听伊叶还有祁副总提起过你,但那时对你还不了解,所以对你没有上心,甚至,甚至有时还不屑一顾地瞧不起你,你不会介意吧?当然,现在我也不太了解你,不过我希望能尽快地了解你。”
于垚坦然地一笑,诚恳地说:“董事长,我觉得您的做法没错。对一个人的了解和认识得需要一个过程,不轻易地相信一个人是掌舵人必须的素养,我完全理解。我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有许多不足及不成熟的地方。但我会在前辈的提携下,勤奋努力,不断地通过学习和实践来充实提高自己,使自己尽快达到您的要求。”
彭景江由衷地点点头:“嗯,小伙子这话说得不错,那我也掏点心窝子的话,刚才听伊叶详细介绍了一些你的情况,你不计个人得失,忍辱负重地为公司做了许多事情却得不到公证的对待,公司有愧于你呀,当然这个责任主要在我。唉,也许真的是年龄大了,有时候头脑发热时对事物就缺乏一种认真的分析判断,以至于偏听偏信,一意孤行,养虎为患,造成今天这种艰难的局面。现在,有你在伊叶身边,而且她又是那么信任你,我的心里安稳一些。只是,现在我想听听你都有哪些打算?”
于垚看了看彭伊叶,欲言又止。彭伊叶对他鼓励着说:“老爸让你说,你咋想就咋说呗,没关系的。”
彭景江见于垚还是有些局促,也说:“公司现在这局面,真需要有人能站出来撑住,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信得过你。”
于垚想了想,说:“董事长,我是一个经历不多的年轻人,尤其是这类事没接触过,所以现在还只是了解阶段,没有什么成型的想法。要说也只能说说我对这件事的分析思路,对与不对请董事长多多包涵。”
彭景江微笑着看着于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垚镇定了一下,说:“就目前来看,我认为银行的问题不难解决,他们主要担心的是贷款资金的安全问题,设法让他们知道贷款资金确有保障或是能做到分批还贷,问题就能得到缓解或解决。主要是万家集团的短期借款,他们开始就是一种阴谋,用一个个圈套为杠杆,用来撬动公司的根基,再利用法律的大网,彻底把公司罩住,最后让公司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所以,他们不会轻易松口,一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彭景江一听就恨得牙根痒痒,一拍床铺,说:“扈广前,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宁可失去一切,也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伊翠一见彭景江这架势,吓得连忙拉起彭景江的手,抚慰他的背,嘴里劝解说:“我说老彭,你千万不要再发火,随他去吧,什么也没有咱们的身体值钱!”
彭伊叶也安慰说:“老爸,跟这种小人犯不上动气,咱们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彭景江气哼哼地说:“我不是生别的气,一想我这也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却让一个毛小子给算计了,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
于垚说:“董事长,您不要这么想,单凭扈广前是没有这能量的,他身后一定有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在支使。再说,用仇恨本身解决不了任何仇恨,以牺牲自己的代价,与一个不对等身份的人玉瓦同焚,那是不值得的。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现在需要的就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让跳梁小丑尽情表演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有圈套就有解法,相信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的。”
彭景江赞同地啧了一下嘴,对于垚说:“小伙子的话说得舒坦,让我的心顺了许多。你真的认为我们能渡过眼前的难关吗?”
于垚迎着彭景江殷切的目光,坚定地说:“用什么办法和方式我不知道,但我坚信,我们一定会渡过难关,重新振作,东山再起的。”
彭景江高兴地拍了一下掌,说:“好,我要的就是这股劲儿!”随即,他又轻叹一声,“本来应该交给你和伊叶一个兴盛的公司,现在却是一个烂摊子,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于垚一下子站起来,看了一眼彭伊叶,说:“董事长,谢谢您能这么信任我,只是我还不敢全答应您。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些,能不能达到你的要求。但我可以答应您,能为公司尽责尽力,一直是我的心愿,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辅助伊叶让公司步入正轨。”
彭伊叶也深情地看了于垚一眼,往彭景江身边靠了靠,亲昵地对父亲说:“老爸,您放心吧,有于垚在,我的心里踏实着呢。”
彭景江拉起女儿的手,在女儿手背上拍了拍,看着于垚,语重心长地对于垚说:“你这小伙子不错,是一个有智慧、有度量的年轻人,我女儿看到了你的潜力,很有眼光,现在我们也看到了你的潜质,我把公司和女儿就都托付给了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啊?哈哈哈哈!”
于垚脸一红,偷偷地看了彭伊叶一眼,微微低下头。伊翠看看于垚,又看看女儿,心里甜甜的。
彭伊叶不好意思地对父亲说:“老爸,看你说什么呢?我有自己的人身权利,怎么你说把我交给谁我就交给谁呀?”
彭景江哈哈一笑:“看我女儿,我不同意时,她奋力抗争,我醒悟过来了,她反而拿上把了,你要真不愿意我就收回,行不?”
彭伊叶红着脸撒娇说:“爸,正经的事也让你说得不正经了。”
于垚看到伊翠让他表态的动作,红着脸对彭景江说:“董事长,您放心,伊叶也已经走向成熟,我相信我们会共同努力,携手向前的,绝不辜负前辈对我们的希望和重托!”
彭伊叶也接上说:“老爸,你听到了吧,你就安心养病吧。有什么什么事我们会及时请示汇报的。”
彭景江爽朗一笑:“好,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