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景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铁青。伊翠轻手轻脚地把泡好的茶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边往杯里倒茶边说:“就怨我多嘴,不该把伊叶还没影的事说给你。一会儿伊叶回来你就忍着点,别说她了,过后我跟她说,让她不要跟那姓于的小子来往,就是不跟扈广前,咱也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
彭景江眼睛一瞪,严厉地说:“不行!这回我一定要问个清楚,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女孩子家,就要守规矩,不能随随便便地今天和这个谈恋爱,明天和那个搞暧昧的。”
伊翠不爱听了,小声反驳说:“你说什么呀?多难听。那是你的女儿,再说她多暂那样了?”
彭景江不耐烦地一挥手:“你还说什么呀,眼下不就明摆着是这回事儿吗?她这样都是你宠的。”
伊翠也针锋相对:“你调查清楚了再说,这事与我根本没有关系,我还蒙在鼓里呢。”
彭景江“啪”地一拍茶几:“还用调查?有关她的事公司都传开了,有鼻子有眼地可能就差我不知道了。不行,我非得把她给别过来,不能是她想怎么地就怎么地,还无法无天了呢?”
正说着,彭伊叶开门进屋了,边脱鞋边喊着:“爸妈,我回来了。”
伊翠连忙迎上去,帮女儿接过背包,问:“怎才回来?饿了吧?”
“可真饿了,今天可累够呛,我都前心贴后心啦。”彭伊叶走到厅里,见爸爸坐在沙发上,就过去嬉笑着打个招呼:“老爸是怎的啦?女儿回来也不说问候一下。”
彭景江白了女儿一眼,忍了忍,没出声。
彭伊叶吐了一下舌头,来到餐厅,悄声问妈妈:“我爸是怎的了,是不是在公司又发脾气啦?”
伊翠边盛饭边使眼色,伏在女儿耳边轻声说:“你别管他,快吃饭吧。”
彭伊叶端起饭碗,吃了几口,夹了菜放到饭碗上,来到彭景江身边坐下。伊翠见状,吓得连忙跟过来,拉起女儿埋怨着:“你说你,吃饭还到处乱走,快回去消停地把饭吃完。”
彭伊叶没理会妈妈,往嘴里扒拉着饭问:“爸,谁惹您生气了,是不是公司有不顺心的事呀?”
彭景江没好气地说:“谁惹我生气,除了你这个大小姐,没人让我不顺心?”
“我?”彭伊叶嘴里叼着菜叶愣住了,“我哪儿惹您了?让您这么生气?”
彭景江一脸严肃:“我问你,这一天你去哪儿了?”
彭伊叶放下碗,咽下嘴里的饭说:“今天是休息的日子,也不是在公司里工作,我和朋友出去散散心,这还要请示董事长批准吗?”
“你和谁出去的?”彭景江步步紧逼。
彭伊叶有点明白了,一定是她和于垚在一起出行有人发现,或是对他们的事有所闻言,到老爸这里别有用心地做文章了。心里产生了反感,说话也生硬起来:“和谁出去是我的自由和权利,有必要事事都要请示汇报吗?”
伊翠小声责备女儿:“你是跟谁说话呢,咋那么没礼貌呢?”
彭伊叶反驳妈妈:“不是我没礼貌,是老爸不该管得太宽。我也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思维和活动空间。”
彭景江怒喝:“你有自己的思维和活动空间可以,可你不能没底线的胡来!”
彭伊叶的脸腾地红了,站起来说:“老爸,您说话要负责任,我怎么胡来了?”
彭景江也忽地站了起来:“你是我的女儿,是公司未来的掌门人,目前还是广前的女朋友,于公于私,你都得规范自己,有个形象。可你怎么做的?搞得不清不楚,闹得公司上上下下沸沸扬扬。你不在乎形象,我还在乎脸面呢!”
彭伊叶的泪“刷”地下来了,她哭着腔调说:“爸,您就这么说您的女儿,就这么不相信您的女儿而去相信别人,相信那些别有用心的伎俩。有些话我对您说,您根本不往心里去,而别人说我怎样,您就信以为真。我再告诉您一遍,那个混蛋扈广前我不稀罕,我讨厌他。对,我是和于垚在一起了,我喜欢他,愿意和他在一起。”
彭景江指着女儿的鼻子怒吼:“你再说一遍?你还教训起我了,我这么大岁数还不如你一个毛头丫头。我也告诉你,和扈广前的事再说,但绝不允许你和那个姓于的在一起,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员工就能把你迷成这样,你的情商点也太低了吧!”
伊翠吓得扎扎着手,想说这个,不敢插嘴,想劝那个,又怕惹火烧身,急的在旁边直转磨磨。
彭伊叶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一转身,把手中的碗往厨房里一撂,“蹬蹬蹬”地跑进自己的房间,摔上门,趴到床上痛哭起来。
彭景江上来了脾气,不依不饶地跟随女儿来到门前,本想继续教训女儿,听到里面的哭声,他顿了一下,口气也缓和了一些:“你不要以为你委屈,爸爸是为你好,爸爸是希望将来能把公司放心地交给你,是希望你以后能生活幸福。你好好想想吧。”
彭伊叶起身,在屋里哭诉:“老爸,您说您为我幸福,可您知道我的心吗?我也按你们设计的路走了,可现实让我明白了一切,我要走属于我自己的路。您说的对,他现在就是一名普通的员工,他没钱没地位,但这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他会用自己的能力证实自己的,他就是当代的精英,是我未来的希望,我跟定他了!”
见女儿毫无悔改,彭景江勃然大怒:“你……你……,好!现在起,你就给我在家里呆着吧,哪也不许去,公司也不用你管了,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找我!”说着,把平时插在门锁上的钥匙拧了一圈拔下,气哼哼地走了。
彭伊叶推门,门已在外面被锁住,她伤心至极,捶着门大声喊着:“你们把门关起来,不让我出去,可是,你们却关不住我的心……”
彭景江折回来在门外气急败坏:“把你养大了,送你出国学习,本想你能学有所成,替咱们彭家发展家业。没想到,书没念咋地,却学野了心,找一个打工仔,还不听劝,你……你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说完,再也不理会女儿的哭闹,穿衣走出家门。
爷俩这边唇枪舌战,伊翠躲在一边暗自垂泪。见丈夫出了门,她赶紧来到女儿房门前,哭着说:“伊叶,快别哭了,别哭伤了身子。”
彭伊叶听是妈妈的声音,停止了捶门,急切地说:“妈妈,快给我开门,我要离开这里。”
“钥匙被你爸带走了,我也开不开。伊叶呀,妈劝你一句,你就别犟了,听你爸的吧,啊!”
彭伊叶在里面趴在门上哭着说:“妈妈呀,你咋也这么说,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可你爸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咱娘俩拗不过他呀。”
“我是当事人,谁是啥样的我心里最清楚,我是在寻找我的幸福。”彭伊叶擦了把眼泪,停止了哭泣,
伊翠继续劝着:“闺女,爸妈也都是为了你能得到幸福,是为你好哇!咱家就你一个宝贝,我们的心血都在你身上,想的都是希望你好,能坑害你吗?你想想,那个于垚,身份、地位、钱财都与咱家极不相配,简直和扈广前……嗐,不说他,你为什么就非要迷上他呢?”
彭伊叶辩解说:“妈,你只看表面,年轻人的很多东西你都不懂!”
伊翠规劝说:“我不懂?我吃的盐比你喝的水都多,越过的桥也比你走的路长,我们是过来人,告诉你的都是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不听,你就会栽跟头吃大亏的!”
彭伊叶反驳说:“你说的那些都已是过时的东西,不适合当今年轻人的心理。”
伊翠急了:“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你爸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这样对抗下去就不是像我这样和颜悦色地劝你了!”
彭伊叶冷冷地回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你们也不用费心了,我知道应该怎样做!”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涉世不深,你知道个啥?就听妈的吧。”伊翠极力劝阻着。
彭伊叶坚定地回答:“妈妈,你可以告诉我爸,我心已定,我不会用妥协来毁掉真正属于我的幸福的!”
伊翠在门外着急地直跺脚:“你爸下死话要你回心转意,你这里又是铁心要对抗,你们呀,怎都这么犟呢,这可让我可怎么办呐,唉呀呀!”
彭伊叶靠在门上平静了一会儿,看到床头柜上的电话,对妈妈说:“妈,你走吧,让我安静一会儿,我累了。”
伊翠听听里面没动静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行,你歇一会儿吧,也好好想想。”一步一回头地离开门前,回到自己的卧室。
彭伊叶拨通于垚的手机,手机里那熟悉亲切的《橄榄树》的铃声音乐持续了很长时间,就在彭伊叶心急如焚、焦躁万分时,手机通了,她急促地小声问:“于垚,你……你在哪呢?”
那边轰隆的机器声显得很嘈杂,于垚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强挤进来:“喂喂,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彭伊叶糟糕的心情更加崩溃了,她用哭腔提高了声音:“你在哪里?我……我被困在家里啦!”
于垚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了不完整的信息,说:“我在车间里加班,你等一下,我回到办公室给你打过去。”
很快,手机打了过来。彭伊叶接通,听到于垚焦急的问话,她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压抑和悲伤,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劲儿往下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垚听到手机里沉默而抑制的喘息声,就猜测出彭伊叶一定是遇到了让她伤感的事情或是遇到了麻烦,就问:“伊叶,你在家里吗?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彭伊叶连忙制止:“别,你千万别过来,我就这样跟你说说话。”
“咱们分手时你还好好的,现在你是怎的了?”
“我……我让我爸锁屋里了!”说着说着,彭伊叶又“呜呜”地哭起来。
顿了一下,于垚问:“是不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你爸责难于你?”
“他是顾及自己的脸面,再加上老传统观念,还有某些人的阴谋诡计,使他对咱们的关系想当然地排斥反对,不管我说什么,他根本都不听,说急了,就采取这极端措施,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彭伊叶哭诉着求助。
“你等着,我这就过去和你爸谈谈。”
彭伊叶一听,连忙阻止:“你千万别过来,我爸那火爆脾气,见到你可能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我不怕!不管是谁,总是要讲理的吧。”于垚坚持着。
“我爸他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他有时讲理,有时就不讲理。遇到他不想讲理的事,说什么也没用的。你来了,可能还会适得其反,还是我自己想想办法吧。”这时,彭景江从外面回来,在女儿门口偷听的伊翠一慌,脑袋撞到门上,她慌慌张张地跑开。听到外面响动的彭伊叶对着电话说了句“挂了啊”,放下手柄,跑到门口把耳朵贴到门上,使劲听着外面的情况。
伊翠手忙脚乱地为丈夫拿拖鞋,彭景江盯着伊翠怪怪的样子,不解地问:“你干什么了?这样慌里慌张的。嗯?”
“没……没干啥。”伊翠转身往卧室里走。
彭景江紧随进屋:“你搞什么名堂了?”
伊翠赶紧把门关上,说:“我……我到伊叶门口想听听她在干什么?”
彭景江警惕起来:“你听到了什么?”
“你还是把门开开吧,这么大的姑娘,上卫生间什么的多不方便。”伊翠斗胆为女儿求情。
“上卫生间可以,到时再锁上,什么时候求饶,什么时候再随她自由。”彭景江态度坚决地说。
“其实,你关她也没什么用,她有手机,照样可以与外界联系,你还不如就放了她,咱慢慢做她的工作。”伊翠继续求情。
“什么?刚才她与外界联系啦?我怎就忘了这茬儿呢!”彭景江狠狠地一拍大腿。
伊翠自知说走了嘴,连忙否定:“没……没有。”
“什么没有?你去先把大门反锁上,再把她的门打开,”彭景江掏出钥匙,甩给伊翠,“让她上厕所,你把电话给我摘下来,她回去再把房间锁上。”
伊翠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丈夫,没有动。
彭景江有些恼了:“怎么?你不去,那就我去了。”
伊翠怕战争升级,就息事宁人地拿着钥匙,出门去了。
彭景江斜躺到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骚动,一切正常,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