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慧十一岁之前如一首反复弹唱的轻音乐般宁静欢畅的生活,等到她十二岁就会发生改变。根据庵规,所有住庵的少女待到十二岁要留短发为尼,受三宝戒持,过上同成年尼姑一样的生活。也就是说,允慧到了十二岁,将结束她自由的童年,开始学习佛理,成为一名比丘尼,佛教的三宝弟子。可能在未来人生很长的一段路程里她都要从佛法的角度去体会波澜不惊的人生还有从未被开启过的青春。
农历二月十九这一天,允慧刚过了十二岁不久。由于出生十天来到庵庙,师傅从她与庵庙结缘的那一天开始算她尘俗的年纪。这一天正好是她十二岁零三天的日头。
也正是这一天黄氏正带着家眷和儿子,在清晨天还没亮透的卯时来到了庆元庵。虽然山下的村民除了一些在河床边挑水的人其他都万籁俱寂地流淌在睡梦中,整个村子显得平和而幽媚。而庆元庵是另一番景象,庵里的灯烛已把整个山腰上伫立的庵堂点亮,晨曦的月光辉映着烛光香雾,营造出庵落古朴建筑的四周荧荧地发出金色的光圈。已然有许多的香客赶上了头辰香,图个吉利保平安来了。黄氏来的也不算太晚,不过她向来不是一个爱跟其他人争先恐后的人,纵然她耳闻头柱香三十年,但她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作风和节奏,除了顺理成章发生的偶然,她都没有为此煞费过苦心。这次也不例外,但这一切都不会让她感到遗憾,因为她为自己心中的“观世音”而来。她嘱咐家仆在佛殿供奉处按日常的礼数摆放好供果和糕品,自己则亲自燃火点起蜡烛和香柱。别看简简单单的供奉仪式,里面有很多的礼节和规矩。进殿前洗净双手,从侧门入,在哪一侧进入就先迈哪只脚。于佛殿内只能右绕,不可左旋,以示正道。这些对于精通佛理的黄氏来说已经在她身体里与她浑然一体,她在礼佛时形态娴熟的一举一动俨然散发出一股淡泊的优雅。但这一切对才刚满八岁的乔非来讲,却是枯燥无味到了让他如坐针毡的地步。出于母亲的威严,他强忍住暴躁在一旁蹙起着眉头却也老实地跪在拜垫上。他的两手没有完全重合、手指高低地交叠在胸前,被黄氏瞅见,她俯身过去,对儿说道:“拜佛的动作两只手如饱穗,像这样,它代表当人的内心充满感激、感恩和忏悔时,犹如稻穗一样,因成熟而下垂。”黄氏边说道边用自己的双手做出那种植物的形态。乔非除了饱穗其他什么也没听进去,他只是拿起白净的双手开始学着做出饱穗可爱饱满的样子,多少缓解了他内在童真被压制后的焦虑。待乔母完成了供养的周程,她便叫女仆侍待着乔非去兜走松步,而她自己走向她的老相识玄明尼姑的庵舍,找她聊谈叙旧去。
乔非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只是以往都是漫不经心或者还尚在襁褓。这次则不同,他有了自己的情绪,有了自己的喜恶以及对母亲的同理心。所以,这次他对庆元庵有了整体概念性的影像和感受。他健步飞奔在先,侍女小脚挪步在迟,怎能紧跟其后。不过多久,乔非的身影便久久消失在了侍女萄菊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