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就出现在了我大姨和我妈的面前,让她俩有些惊讶。因为在她们眼里,我爸一直是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的模样,总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爸爸显得格外地憔悴,妈妈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答没事,这一个月来想女儿想得睡不着没休息好。接着就催着我妈把我抱来看看。我妈对于他的回答显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多想,于是把我抱了出来。
“这。。这不是我女儿吧!”我爸惊讶得喊出声。
我妈气得一巴掌就拍我爸脑袋上:“好生看看,这不是你女儿我还能掉了包不成,我要想掉包怎么着也得掉个男娃出来啊!”
看到我右眼角的红色泪痣,我爸才确认了下来:“是是是,是我姑娘,这里一颗小泪痣,是个漂亮的记号,以后丢不了!一个月没见,都长得她爹都认不出来了,这变化太快了,这变化太快了啊!”
这变化太快了,转眼间物是人非。
当我妈抱着我站在那原本是金碧辉煌的大门前时,一种苍凉感由心底而发。她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爸显得有些局促,说道:“我怕,我怕我说了,你就不愿跟我回来了,毕竟家里变成了这样..对不起,还没让你过上几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以后只能跟着我受苦了!”说着说着爸爸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哭了起来。
“呵呵,只不过是抄了家嘛,人没事就好,钱没了再赚,要是你没了,我可真就什么都没了.”妈妈的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怨恨地眼神看了熟睡中的我一眼,就跟着爸爸走进去。
走进门,原本让人羡慕的家被那些计生办的份子洗劫一空。大铁门被卸下换上了木门,客厅供着的纯金财神像肯定也不会放过。原本豪华的真皮沙发,柔软的檀木大床,一切值钱的家具全部搬空。
妈妈像参观别人家房子似得参观着被洗劫一空的家,那些人真的跟红卫兵扫荡似得一丁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留下。包括养的一头牛和几头猪,那几只鸡鸭就更不在话内了。仓库里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谷仓,现在也只剩下搬运时不慎洒落在地上的一点屈指可数的谷子。
听大姐说计生办来搬东西的时候运用了好几辆解放车,那个时候能看见车就是很稀奇的事情了,还用了好几辆大卡车,恨不得全村人都来看热闹了。
搬到沙发时奶奶坐在沙发上不让他们搬,面对年老体衰的老年人,可那些贪婪的人们根本就止不住步伐,一个女的把我奶奶直接推到地上:“老不死的,滚开,别妨碍我干活!”说着就指挥着其他人搬起沙发。
爷爷和爸爸紧紧捏着拳头,爸爸眼里含着泪,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爷爷奶奶这辈子辛苦打下的财富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被这些人给拿走了。
两个姐姐就在旁边一直哭,一直拉着那些人不许动我们家的东西。可得到的回复只能是:“滚开,小孩子别捣乱,死一边去。”奶奶直哭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我爸接我回来的前一天。
我妈抱着我进了门,两个姐姐一看到我就大喊:“小灾星,妈,她就是个灾星,一出生就害得我们家破产,就是因为她一出生,让我们家从村里最富的一户变成最穷的一户,要是个弟弟我也认了,竟然还是个妹妹,快点扔了她!”
我妈也赞同了我两个姐姐的话,直言要将我扔掉,我爸爸不肯,于是我妈将我往我爸手里一放,直接回了房。
爷爷摇摇头,抱起我,看着我出神,叹了口气。
又去找那个大师聊天了,爷爷还没开口,那个大师一看我,就叹了口气。
“师父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唉,命中注定啊,这孩子命不好,注定父母缘浅啊!孩子初几出生的?”大师直叹气。
“三月十六丑时”
“唉,话说逢五必福,五越多福越多,可这孩子与福擦边而过。唉,看来不仅父母缘浅,天注定命煞孤星。以后的路,难呐..”大师看了一眼爷爷,见爷爷脸色凝重,还是出口安慰道:“不过好在十五的月儿十六圆,凡是总有好的一面,也别把事情看得那么绝。虽说她是孤星,可时间到了,就会遇上贵人,让她逢凶化吉。”
此乃天机,大师不好透露太多。不过,他说得确实很准,妈妈非常讨厌我,连带着爸爸,也渐渐疏远了我。我只得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两个姐姐是最讨厌我的了,因为我,家里才会这么穷,以前天天有肉的她们变得和村里的其他村民一样天天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一次荤。
妈妈受不了我,越发地厌恶着我,又听说去发达的城市挣钱比较多,于是怂恿爸爸外出务工挣钱,家里的农活便交给了我年迈的爷爷奶奶。然后拖着我两个姐姐就去了很远的城市,留下我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和我相处时间久了,我从他们一口一口地喂着米糊从手里抱着到在地上爬,再能够自己站起来走,从只会哭到牙牙学语,到流利地喊出爷爷奶奶。于是他们虽遗憾我不是男丁,但还是依旧对我很好。虽做不到万千宠爱,但我在他们的保护下,生活得有滋有味,丝毫不知道有个词语是专门形容我这一类人的:留守儿童。
这个时候,村里的人感叹我家的变故,都在在背后议论老天都嫉妒我家繁荣昌盛,降了我这么个灾星来祸害人。但是,议论归议论,从来没有人敢在我家人面前直接喊我灾星。
直到这件事情的发生。
转眼我三岁了,到了小孩子整个童年生涯里最活泼好动的年纪。可我没有玩伴,成天不是跟着奶奶在地里种花生就是跟着爷爷坐在水牛上犁田。我觉得这段时光就已经很快乐了,所以我并不需要和我年纪相仿的玩伴。
有一天,我和爷爷从田里撒谷种回来,看见几个与我同龄的小朋友围在一起聊天,一见我来了,就立马转移阵地到边上说。我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放慢了脚步,爷爷在前面走着并没有发现我落了单。
我干脆停下脚步,走过去问:“哎,你们在说什么啊?”
他们一看着我来了,看了看已走远的爷爷,其中一个人就推了我一把,这个是刘叔家的儿子,叫刘勇,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小霸王。我见过他欺负别的小朋友好几次,利用他肥壮的优势压到别人认输为止,所以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他站出来就问:“你就是张家的小灾星啊?听说你一出生就害得你家破产了,你知不知道你家以前可有钱了,不过你估计都不记得了。”
我当然记得,因为姐姐过年回来的时候总要指着那曾经的真皮沙发在墙边放久了磨出来的沙发印子说我家以前条件有多好,她们以前有多幸福,自从我的出生就一切都变了。据说那个时候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妈妈去求外婆借了一桶米拎回来还被我幺舅臭骂了一顿。
其中就有个孩子打岔了:“我知道我知道,上回我风筝掉到他家后院里了,我就进去捡,她家可大了,可就是没一样值钱的玩意,哈哈哈哈!”
说完,所有的小朋友都哄笑了起来。我的眼泪立马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刘勇带头就喊:“小灾星,爱哭鬼,看你那泪痣,还有人长红色的痣,真丑!我妈说了,眼角长痣的都是爱哭鬼!你就是丑不拉几的小灾星,爱哭鬼!”
“小灾星,爱哭鬼,小灾星,爱哭鬼!”小伙伴们起着哄在我背后不停喊,我就听见刘勇喊得最带劲,跟着说还不停拿小石子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