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一年,身边少了许微澜的叽叽喳喳,总觉得自己像是缺少了的一半而存在,看到身形相似的人总以为是她,可每次走到面前才发现不是。从狂喜到失落的情绪变更,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后来,习惯了这样的缺失,于是便开始记录自己身边的点滴,就像许微澜一直在身边一样。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故事,怕自己忘了,就在每一张照片的背后写上一段话提醒自己,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个习惯。
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和同学们去了一个海岛探险,岛上荒凉,几乎看不到行人。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找到出路,柳暗花明的感觉,想着如果澜澜在身边,她一定也喜欢。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我将一个虚拟的澜澜带在身边,和她分享着种种。每年我都回母校一趟,可始终没有见到澜澜,有人说她搬走了,有人说她去外地上学了,具体怎样,不得而知。只是觉得她一定还会回来,至少,这里,拥有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直到今年,在母校闲逛的时候,那一个在脑海里浮现过千万次的身影,终于真实的站在自己眼前。她蹲在墙角的样子和当初一模一样,围栏上我的名字清晰可见,只是多了几道划痕。这样孩子气的举动,除了许微澜无疑。狂喜,感动,不确定,担忧,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我不确定的喊出那个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名字。微澜转身的那一刻,和记忆里的场景一一弥合,是的,她回来了。只不过,她没有和以前一样。
以前的许微澜,是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但现在的许微澜,分明隐藏着无数的不为人知。我站在她眼前,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遥远,她的样子和以前无异,但眼神里却漾着我不曾见过的迟疑。分别四年再重逢,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那一瞬间,我真的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角撒娇任性的姑娘,怎么变成了眼前这副处处拘谨、清冷决绝的样子?我努力和她说着我们的从前,像从未分开过一样。但好像她并不接受,所有我记住的习惯,她都一一戒掉了。就像是曾经在身上的伤疤,被生生的剜去。我坐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也一样,只不过,我比她,始终多一份镇静。
正当我想着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大相径庭的时候,她终于卸下那些礼节性的佯装,在我面前歇斯底里。一整晚我都在步步为营,不断地用回忆来游说她那摇摇欲坠的防卫,当她终于歇斯底里,对我哭对我闹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更迭,才是许微澜。
在以前的房间里,找到了那本遗失的画本。其实不是遗失,我故意将它留在那,为的就是等到微澜回来的那一天,可以第一时间送给她,这件礼物,是早就许诺的。但好像,这些都成为了现在的她的羁绊,对于微澜,我的预感,一直很准。
第二天,那个人来了。
平心而论,宋戊辰不差,甚至是卓尔不凡。微澜在他面前的展颜,和在我面前截然不同。我看着他居高临下的宣誓主权,一时间觉得自己的位置被取而代之,不平衡、愤怒蜂拥而上,可理智告诉我,这样的情绪只能是让我提前败下阵来。离开微澜家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她的高中,将那里面我们的回忆尽数释放,不曾想出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他们。微澜比我想象的还要开心,在那个人面前,似乎还多了一份温柔,不知道是年岁的缘故还是其他,直觉的不同在我的脑海里叫嚣着。
三人聚餐,微澜的目光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游离。我知道她在担心着什么,以前的她一闯祸,就是想逃。现在这样左右为难的情景,许微澜一定想尽快的逃离。可当晚我只想孤注一掷,我想试试看,看看在两难之境下的许微澜,究竟会作何选择。结果是,我高估她了。她居然把自己灌得烂醉,趴在桌子上直接睡着了。再怎么气恼她,还是不忍心。我上前准备带她回家,可宋戊辰先我一步,他抱起微澜的一刻,我的手落空了,他言辞凿凿:“苏先生请自重。”
自重?我苦笑不已,对于微澜,我居然生分到这个地步?试图跟上去,但此时此刻的自己,却没有了靠近的身份和立场。
深夜和宋戊辰坐在后院,我用那独属于我们之间的记忆宣示主权,但他似乎不为所动,这一点,他的确胜过我许多。如果宋戊辰选择商场的话,做出来的业绩不会比自己差。
和他平心静气的谈了一场,原以为一场男人间体力上的斗争在所难免,可宋戊辰的理智,远超过我的设想。即使在高压之下,他依然保持着那份桀骜,这一点,倒是和现在的微澜很像,固执的骄傲。临走之前,宋戊辰说:“苏墨,我们来一场赌局如何?”赌注是微澜,而筹码就是我们自己,我们都好奇,微澜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毋庸置疑,面对微澜,我们两个人都不自信着。旁人一定很难想象,两个七尺男儿,却因为许微澜这样一个只知道抱头鼠窜的小丫头设下一场豪赌。与其说是为了微澜,倒不如说是两个男人间自信心的博弈。
但,微澜回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输了。了解如许微澜,如果是心甘情愿的回到我身边,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奔向我,但那一刻,她没有,她又迟疑了。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输了。之后的种种,只是想让她可以毫无顾忌,更想让她学着去承担,去面对,而不是一味地逃避。从刁蛮任性到今天的沉稳恬静,不知道期间遭遇了多少我不曾知道的事情?她说的颠沛流离只是轻描淡写吧,这样的转变对许微澜而言,不异于削肉剔骨。
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除了落寞,还有欣慰。我在心底珍藏的小丫头,终于长大。
恭喜你,许微澜,你终于学会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