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许微澜在很多时候是没出息的,用秦素素的话来说,在战争年代这个人容易当叛徒。禅师坐在对面只是面上一冷,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可许微澜却像是被看穿了一般,在和对面的人眼神进行交汇之后马上垂下头来,她站在原地支支吾吾的说:“对不起,我,我不应该……”
话还没说完,重山拉着她坐到位置上,一脸的不以为然,镇静的样子和刚才在后院小心翼翼的样子判若两人。“微澜姐就是和我顾着玩,忘了擦干净桌子了,师傅你不要这么凶嘛”
许微澜用疑问的眼神回应重山的随意,她冲许微澜眨眨眼,手里还夹了一筷子菜到许微澜碗里:“微澜姐,这菜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许微澜接过碗里的菜塞进嘴里,配合重山演起你来我往的戏码,菜吃进嘴里的时候直想笑,可看着重山一本正经的小脸,还是憋住了笑意,认真的吃起饭来。宋戊辰不明就里,但眼睛里依旧透露出了然的促狭,许微澜转过头不理他,嗤嗤的笑着,宋戊辰也夹了一筷子笋到她碗里,“雨后春笋,味道很鲜。”
许微澜满足的大口吃起来,和重山两人偷笑着,留下宋戊辰一头雾水。正以为安全过关的时候,禅师的声音飘过两个人的头顶:“重山,吃完饭去做功课,不做完不许吃晚饭。”
听完这句话重山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许微澜给她倒了杯水才好不容易顺下,重山回过头看向禅师,说:“师父,我功课已经做完了。”
“《诗经》现在开始看,《离骚》你也只看了一半、”禅师头也没抬,品着碗里的清汤,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轻松。
“师父。。”听到这里重山已经开始带着哭腔了,天知道她是有多害怕文言文,诗经一篇当中有一半以上的字要查字典,查了字典第二遍又忘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一拖再拖,以前师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却是有意而为之。
“快点吃,吃完去看书。”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许微澜想替她求情,正准备开口,宋戊辰就在桌下拍了一下她的手,失意她不要说话。许微澜只好对重山抱歉的笑笑表示安慰。
“好的。”师父已经生硬的语调让重山不敢反驳,只好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扒拉着碗里的饭。
四个人接下来在极其安静的氛围里吃完一顿饭,尽管菜肴确实精美也很可口,但许微澜却是坐立不安。宋戊辰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重山的挨罚和自己的忐忑他都尽收眼底却是半点不为所动。
吃完饭后,许微澜抢着收碗,禅师和宋戊辰都没有阻止,两个人随许微澜一个人忙碌着,之后一起进了厢房继续未完的棋局。进屋前,重山怯怯的问了句:“师父,我可以在外面看书吗?”
“回你的房间去。”
重山轻轻的哦了声,不再逗留立马进了房间,进门的时候还偷偷的望了一眼许微澜,许微澜拿着碗筷冲她笑笑,这才安心的进了房间。
四人份的碗筷,工作量还是较大的。许微澜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天井旁,打了一桶水上来洗碗,温热的井水盖过手指,倒是很舒服。许微澜慢慢的洗着,每洗完一个碗还在阳光下观察有没有油渍,青花的纹理在阳光下蜿蜒,让许微澜想起了后院那一片似雪的玉兰。屋里传来重山的读书声和时不时的叹气声,背到中间的时候重山像是突然忘记了,背书的声音断断续续。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许微澜接过重山的读书声,重山哦哦了两声又继续往下背。许微澜停下手里的动作,想着刚刚重山背过的诗句,脑海中闪过后院的画面,那抹青色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两两相结合,果然相得益彰。怪不得冷漠疏离如宋戊辰也会对她毕恭毕敬,原来是别有洞天。许微澜不禁对屋里的那个人油然而生一种钦佩之意,离浮华尘世就一山之隔,可她固自坚守着自己的天地,闲庭观花落,兀自云卷云舒,独处在这重重山水之中,演绎着现实的坐看云起时。许微澜心里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在此时此刻被舒缓不少,如果,自己也避居在此,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扰。想想又觉得根本不可能,摇摇头收拾了洗好的碗筷,准备放到厨房里的矮柜去。
太过粗心,一不小心踢到了木桶,里面的水全部倒在了裙摆和脚踝上,脚下一滑,手里的碗筷自然也未能幸免。好在是青石板的地面,碗筷也只是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并没有损坏。但这不小的动静,还是把屋里的宋戊辰和禅师他们吸引了出来,重山趴在窗户上看着她,不敢出来。
宋戊辰疾步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摔疼了吗?”
“我没事,就是碗筷脏了。”许微澜不好意思的指着地上散落的碗筷,像做错了事似得看着宋戊辰。
宋戊辰安慰道:“没事,我来洗,你进去换身衣服。”说完宋戊辰转头看向禅师,没等宋戊辰开口,禅师就说:“进来吧。”
许微澜拖着湿淋淋的裙摆走上前,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好意思直接进去,就站在门口踟躇着。
“进来换吧。”
许微澜这才挪进了房间,递过衣服禅师就转身出去了还特意关好了门,许微澜感谢她的细心,拿着衣服开始细细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上午进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个房间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现在看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说,每一处的陈设都极其精致,青花和玉兰图案的装饰随处可见,看来这是禅师心爱之物。换下身上的湿衣服,许微澜走到镜子前,看着那一身淡青色的自己,淡青色的长裙,米白色的针织衫,让许微澜有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一时间许微澜觉得镜子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直到门外响起宋戊辰询问的声音,自己才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