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执看盟约达成,颔首一笑。
他胸中早已有了谋划,卫氏一族百余人,武将世家,门生无数,遍布南岭之地,若能收归己用,却是极为有益。现在有卫邦媛这枚棋子,这步棋却是甚好。只是这女子底细不清楚,需要细细探查。
当然,主帅被换了魂魄这件事,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是,足智多谋如当世大才的范执也不会想到,这次失败的换魂会搅动大历朝的风云,成为点燃五州大乱的导火索,成为开疆拓土安邦定国的契机,让自己名垂青史。
现在,最重要的是,掩盖下这件事。
燕昭托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皮囊,玄衣劲装,发黑如墨,身材颀长,尤其是一双鹰眼,狠厉霸气,偏偏眼角微微上挑,带了那么一丝邪魅,额头那一处伤痕,不减英俊,平添狷狂,天下竟有如此俊郎之人,还是自己,啧啧。
卫邦媛有些好笑,一个大男人自恋到盯着自己都目不转睛,目露赏悦,更可笑的是,他顶着自己的皮囊,外人看来就是卫邦媛她犯花痴,一个胸中无沟壑徒有武力的武夫,若不是仗着父亲的权势,何德何能统帅玄甲军。传闻帝京女子多有仰慕摄政王长子,武艺高强,龙章凤姿,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流。
三人的各怀心思,一时沉寂。
卫邦媛打破安静:“燕帅,明日议事,我当如何?”
燕昭回过神,道:“这件事,我正要与军师议一议,你且回避。”
想想似有不妥,能让“燕昭”去哪呢?且忍下愠怒,道“那你到案几那边,离远点。”
范执驱步上前,与燕昭保持三尺距离,燕昭凤眸一瞪,喝到“屏山,作何扭捏,离近点说话”。
范执无奈,更进一步,面色发红,这“卫邦媛”娇小有致的身躯,配上燕昭的冷漠语气,有些突兀。
范执指着沙盘道:“将军请看,大军驻于符离山原,前方便是运河与新汀江交汇处回峪口,近来雨季水涨,利于行船,安亲王的水军已经到了新汀江中流,不日将抵达回峪口,回峪口是个漏斗型河口,周围地势平坦,易攻难守,水军都统郭勋虽然已经封锁江口,但是并没有胜算”
燕昭摸了摸下颚,紧锁眉头,并不言语,范执倒也不意外,燕昭的外号是“燕石”,哪有岩石爱开口讲话的。
范执话锋一转,嘿嘿道:“我倒是有个计谋”,他悄悄在手上写了两个字,燕昭看了一眼,颔首默许。
卫邦媛远远站着,看着二人耳语,不禁斜嘴角一晒。
是夜,帅帐传令,罪奴卫邦媛医术精湛,留作大帅近身侍从。
卫邦媛和衣而卧,衾暖炉香,顶着主帅的面孔果然舒坦。
突然,燕昭也歪倒榻上了,卫邦媛掩声惊叫,燕昭突然玩心大起,媚眼如丝,勾起“他”的下颚笑的花枝乱颤,拿捏起小女子姿态娇声娇气的说:“同寝如何?”
卫邦媛躲闪不急,倒在榻上,燕昭匍匐而去。二人面对面,微息可闻,听得心脏彭彭作响。
暗卫听见声音,忽地闪现,却看见如此香艳暧昧的画面,“燕昭”一手撑床榻,一手娇羞得拒绝卫邦媛,“卫邦媛”却俯身弓腰,扎起衣裙,放倒大帅。
暗卫低头,连连道歉,退出大帐,抽了自己一巴掌,太没眼力劲了。
暗卫退出之后,二人都觉尴尬,燕昭坐起身子,又板起脸面,道:“你这女子倒是胆大,竟然抢了我的卧榻,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
卫邦媛噗嗤一笑,调侃道:“你这生气的模样倒是漂亮”。
燕昭心中一喜,转身一想,自己现在顶着她的身体,这漂亮模样也是她卫邦媛的。哼,狡猾的女子。
燕昭正色道:“明日你只需端坐,不要言语,看范执颜色行事,耍花招的话,让你亲族与你陪葬。”
卫邦媛也敛起笑靥,缓缓道:“我自不会坏你之事,你也得兑现承诺,护我家人周全。”
燕昭很是不爽,居然和他谈条件,还是一个阶下囚。奈何皮囊不是自己的,无法施展拳脚,忍。他轻轻哼了一声。
燕昭出手点了卫邦媛的穴道,使她无法动弹。裹起被子各自睡了。
果然,第二日,骠骑营,若水营,地勇营,工防营,火器营议论纷纷,谣言越传越神乎,据说高大威猛而且刚刚病愈的燕帅被一个娇小玲珑婀娜多姿的女奴推倒了,据说女奴在上他在下,据说他欲拒还迎,据说燕帅的惊叫整个暗卫营都听见了,越传越有鼻子有眼,什么气喘吁吁,粉汗涔涔,云山雾雨,一个病愈公子和凶悍女奴的绯闻给压抑许久的军营平添不少谈资。
清晨,一声中气十足、洪亮的怒吼在帐外响起:“燕昭何在?”
燕昭与卫邦媛都醒了,一骨碌弹跳起来。
卫邦媛问道:“谁?”
燕昭道:“怎么是这火药筒,韩崇均,骠骑营都统,你且端着就好”
侍卫已经拦不住这莽撞的汉子,他在帐外叫嚣着,燕昭帮卫邦媛束起长发,二人走出大帐。
大帐外立着一个八尺戎装壮汉,发浓须密,粗狂豪迈,怒目圆睁。看见二人走出来,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燕昭”的鼻子怒喝:“大敌当前,你作为主帅,却肆意寻欢,成何体统”。
他这一声怒喝倒是引来不少围观的军士,“卫邦媛”被这一干人等看的心里发毛,想要发作却奈何不得,甚是懊恼。
“燕昭”淡淡一笑,也不辩解,却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卫邦媛”。
范执听见声响,急忙出来,尴尬笑道,“韩将军,你这是误会大帅了,大帅病重,顾医官尚且束手无策,这位女子,深通医理,却治好了大帅的病疾,所以留在大帐为大帅疗伤。”
韩崇均被一番抢白,无法继续发作,只好抱拳,闷闷做声道:“属下唐突,大帅见谅。”
“燕昭”颔首一笑。
韩崇均抬头时确是看见这一抹笑意,有些错愕,大帅素来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六十岁的老成,今日却温和如许,看花眼了?
“燕昭”看了“卫邦媛”一眼,“卫邦媛”递了一个眼色,“燕昭”心下了悟,看向范执,道:“大家散了,稍后大帐议事。”
众人散去,二人回帐,稍作收拾,侍从已经上了早饭。“燕昭”却看也不看,坐卧不安,似有心事。
“卫邦媛”问道:“你怎么了”。
“燕昭”脸色一红,道:“内急,忍了一晚上了”。
“那你快去啊,忍坏了我的兄弟,让你好看”“卫邦媛”愤愤说道。
“燕昭”双眼泛光,又无可奈何,她是尚未出阁的女子,平素在家中规矩森严,哪里见过男子的身体,心下一横只得出恭了。
范执恰好进来,听见二人谈话,忍俊不禁。趁着卫邦媛出帐,悄悄和燕昭耳语。
范执说道:“卫家那边已经探查过,这女子是卫渊的庶女,生母出身卑微而且早已亡故,所以她并不被瞩目,但是此番她的出现有些出奇,大帅多做防范。安亲王的水军已经快到回峪口,按照事先谋划,若水营已经做好防御。”
燕昭点点头,道:“卫邦媛你继续探查,切莫大意。召集各营都统,参将,商议行军路线。”
昨夜大雨,江水又涨了,一切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