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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月如梭

第一节:覆雨翻云

天公九年。南方地区似乎一片盛世景象。

地处金陵地带的如族人民,盘踞一方,无私地拥护着这庞大皇朝——尔朝。

此时在位的正是天子周如效。周如效不到弱冠之年便当上了这皇上,不仅经验匮乏,而且年轻还体弱多病,枯槁而憔悴,谁看了都会扼腕叹息。这盛大尓朝,倒还全是靠先皇周术勤来支撑的。如今周如效即位至今早已九年有余,除了每日弹琴吟唱,调戏宫女,倒是丝毫不曾处理国事。虽说有内阁卖力,但尔朝早已不是之前那般景象,倒像是外强中干的垂暮之人,空有一副完美的躯壳,而真正的综合国力,却是大不如前了。

四月十三日,傍晚。明德殿正堂,灯火通明。

“惠卿,你道这明日的寻塔大会,朕亲自出巡,可是吉是凶?”周皇帝慢悠悠地道。

“回皇上,依臣己见,明日的大会,您亲自出马,再合适不过了。您看,这乌纱寺刚刚建成,正是需要您去耀武扬威,发扬风采呐!更别说这乌纱寺明日有唱戏的、跳舞的,皇上您去啊,保准快快活活的!”刘惠卿谄媚地回道。

皇上一听便喜上眉梢:“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惠卿此言正和吾意。不如这样,爱卿片刻就去准备十六抬大轿一乘,外配孔雀顶轿一乘、十六人亮礼轿一乘、八人花杆亮轿一乘,再另找几支乐礼队、几名脚夫。还有,要多准备些彩礼,明天一定要给朕办得红红火火的,要足够气派!”

刘惠卿道:“皇上您放心,这些事情交给臣办,您别多想了,当心伤了龙体。”

周如效大笑道:“好嘛好嘛,还是爱卿够体谅朕啊!行了,你现在就去办吧!”

“那老臣告退。”说罢,刘惠卿起身,晃悠悠地走出了明德殿。

这一晚,皇上睡得并不安宁。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瓦子内早已热闹无比。门头纷纷开张,集市上人山人海,新修建的、高耸的乌纱塔寺庙直插云霄。此时正是孟夏时期,各种鲜花争奇斗妍,路旁月季和芍药正开得火红,树上叽叽喳喳的各类飞禽也都争相媲美,似乎在欢送天子入塔。

只瞧那仪仗队如车水马龙般地穿过了寺庙东大门,一位老者欣然凑前俯身,道:“老衲万喜陛下参观敝寺。”

周皇帝四处看了看后,赞赏道:“住持请起。如此规模宏大的乌纱寺,可是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的罢?”

“回陛下,这乌纱寺确实修建了确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中间搭建过程中出了不少的事故,也是令许多长老担惊受怕了一阵子。”

“哦?这是如何说起?”

“皇上,此处天寒风大,容易着凉,不如请皇上随我到寺内慢慢详谈。”

“这样也好。惠卿,我们进去吧。”

“是,皇上。李公公和孙公公,你们和我随皇上入寺,其他人等在外静候!侍卫,有任何事故,随时警戒!”刘惠卿大喊道。

“小人遵旨!”侍卫们齐声回道。

“皇上请。”说罢,住持随着周皇帝缓步踏入寺中。

一行五人刚刚踏入大门,只听得寺庙深处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大门紧闭,住持飞身穿过乌纱寺中的几座假山,也消失不见了。

只看皇上和那三人身处极端黑暗之中,周如效吓得大叫起来。刘惠卿慌忙道:“皇上你别担心,当心吓出病来!老住持,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寺庙内静悄悄的,许久没有声音,只听得皇上和随行三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子,李、孙公公居然吓得晕了过去,周如效大惊,颤抖道:“有没有人哪?”

只听得寺庙深处传来一阵极其阴寒的冷笑声,随即一个声音道:“皇上可别来无恙?”

没想到,周皇帝听了这个声音后吓得魂不附体,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浑身直打哆嗦。

刘惠卿也慌了,急忙对门口大喊:“侍卫队何在?快来护驾!”

一阵狂风袭来,四人被吹到了墙角。接着,几条麻绳从天而降,牢牢绑住了这四个人。

“不用喊了!”忽然,老主持一个飞身,立在刘惠卿身前,“门外的侍卫队,早都被我老衲派十几个弟子解决了。真不曾想到,堂堂一个大皇朝,几百人的侍卫队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刘惠卿吓得跪在了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老住持,你怎的身负如此高强的武功!我们皇上待你不薄,为何要下如此狠手?你有怎的企图?”

“老衲确是会些功夫,但也是受人之托。”

刘惠卿还来不及质问,和尚身后便又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脸上挂满了阴险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刘惠卿看到他,也是吓了个半死,连话都说不出了:“周如学!这。。这……不可能……怎的……决计不会……”

皇上发话了:“皇兄,你九年前那个夜晚,朕亲眼看到你因贪玩掉入水井中,医治无效就死了啊!你这!……。”

“哈哈哈,皇上很盼望小人死嘛!”周如学说罢,便对着住持道:“不必跟他们废话,老住持,麻烦你先点了他们的穴!”

住持二话没说,三下五除二,如旋风般的迅速,几个正反手点了四人的十三处大穴。皇上只觉得憋得透不过气来。

周如学说道:“住持,这两人先囚禁在这寺庙中,对外嘛,还请你想办法圆个谎……我看哪,就说皇帝头晕眼花,自己从塔上摔了下来,等太医抢救的时候,已经七窍流血、不省人事了。所有的侍卫、礼乐队都因失职而被杀,这个塔也因为出了这种事而被封,这样不容易引起朝廷的人怀疑。而住持你呢,可以跟皇室说当时你并不在现场,这样不但可以全身而退,而且等到出殡时候,你去参加,还会得到一个仁至义尽的名号。之后过段时间,我再率领寺庙中各弟子一路杀进明德殿,哈哈哈,到时候这天下,便是我周如学的了!住持,你也会有不可或缺的功劳!”

住持微笑道:“大人此举甚妙,老衲这就去办。”说罢,住持便飞身出了乌纱寺。

两人说话声音极其微弱,皇上和刘大臣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只听到那个谎的大体意思,并不知道周如学的最终目的是篡权。

周如学转过身来,奸笑道:“好一个皇上,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已等了九年多了,就盼望着今天这个时刻。好兄长,你知道,你这是罪有应得!”

周皇帝现在心中充满了疑惑:这周如学如何能够死而复生?他究竟有何企图?

周如学接着道:“我相信,接下来的日子,将对我极为有利,到时候你这个皇帝,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哈哈哈哈哈!”说罢,周如学也奔出了寺庙。

两人大眼瞪小眼,虽然讲不出话来,但心里都是充满了恐慌和绝望,只能暗自祈祷,有人能够救他们出去,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过了片刻,门外风声四起,只听得土壤翻起的声音。皇上心知肚明,这是众和尚在掩埋被杀害的侍卫。皇上虽是无能,但此刻心中也是一阵刺痛。

第二节:风声四起

百转千回十八载,怎待回忆夜三更。

此生若许情长在,来世莫忘恨长风。

桃花谷下,青山常在,溪水长流。

桃花依旧笑春风,佳人依旧满面红。

夫妻二人已在此隐居四载有余,悠闲日子过得甚是舒服,除了每天摘摘野果,静功打坐,或是在水中比划轻功,在林中修炼剑法,其他的时间则是花在教子上了。这两人早已有了一个四岁的儿子和一个一岁多的女儿,一家四口虽活得寂寞凄凉,却也是无比幸福美满的。

这日,两人在桃花园中练习凌雨聪新琢磨出的凌氏武功。说到这功夫,可是费尽了凌雨聪两年多的功夫研究,终于发明了一套所向披靡的武功。要说这武功无敌在何处,那可是巧妙无比了。

这功夫包含剑法、刀法、棍法、掌法、内功、轻功以及天阳真功几条心法的精髓。要说的剑法、掌法和内功,自是【桃林起伏】、【风起云涌】和【如火如燕】这三招了;而刀法、棍法和轻功呢,则是任潇盈所擅长的【柳叶松眉】、【直通云天】和【轻羽飞花】这三式。想这六种招式结合,再加上凌雨聪学会的天阳真功相融合,自然是战无不胜。当然,凌、任两人的配合,更是至关重要。

这套武功刚刚学成不久,凌雨聪便迫不及待地将它教给了儿子。无奈孩子还太小,正是孩提时期,生性贪玩,学不了几招几式,便不知跑到何处玩耍去了。凌雨聪也是急于求成,想让自己的孩子快些学会这武功,好以后在江湖上出人头地。为此,任潇盈也劝他道:“你也别太焦躁了,风儿天资聪颖,只是还不到练武的年纪,你也少些强迫他。等再过个一年半载,他自会求着咱们教他。”

凌雨聪叹口气,道:“盈儿,你此话倒也甚是有理。只是最近我一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只觉得太平日子过不长了。我这才担心两个孩子若是不会武功,以后难免会遭遇些麻烦。适才我教风儿的,都是些防身的功夫,也怕他以后遇上什么不幸,可以减少很多危险。”

任潇盈变色道:“呸!去,说什么呢!孩子还这么小,你就说些不幸什么的,我们在桃花谷都这么久了,怎的不见有什么变故?再说了,你我武功都如此高强,再加上这新研制的凌氏武功,你还怕谁来惹事?我看哪,就是大批军队到来,也不会有什么危机的!”

“嗯,如你所说最好。这么些年的隐居,我早都把这些人情世故看淡了。当初不去继承那仞鼎派掌门,可不是就想要归隐过些愉快日子吗?既然想要天下无争,为何咱们还要研究新的武功?这可不是嘴上一套,心里却是另外一套了。”凌雨聪黯然道。

“你呀你,我们习武之人,天性就是练武。研究武功,可是我们的一种责任,更是习惯了。无论这朝廷谁来掌管,在这世上,谁又能做天下无争?”

“是啊,也不知这凌氏武功,最后能到谁的手里?”

任潇盈道:“好了,也别想这么远了。现在这功夫还不太成熟,我们还要多多练习。要知道,这武功可是以配合为主。若是配合不妙,量两人有再强的内力,也是无济于事的。”

“对。凌氏武功其实并无甚威力,只是若两人配合出招,一般功力的人也是无懈可击的。”

任潇盈突然伤感道:“若这功夫成了,天下可真是无人能与我们匹敌了。”

“说的也是。当初想战胜别人,后来发现,当自己没有对手的时候,也是极其孤单的。”

两人就这么感慨了一阵子,忽然听到桃园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阵打杀声传入两人耳内。

两人闻声急忙跃出桃花园,只见眼前这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两团似冰似火的物什飞旋交错,时不时地传来刀剑相交、手掌相对的爆破声。凌雨聪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曼妙女子与一位蒙面大盗飞速激斗,两人身边均立着一匹红毛鬃马,任潇盈细细察看了,这两匹马均是不可多得的千里宝马,一匹像是蒙古人的骏马,另一匹则十分眼熟,倒是似曾相识。

两人就这么打斗了一会,却丝毫听不到两人脚底的风声和踢踏声,甚至连出招挥拳的动静也细微的很,若不是内功极为高强的能手,决计不会听到任何声音。凌任两人也暗自佩服两人的武功出神入化。

又过了几招,凌雨聪倒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两人虽打得极为迅速,他也是能大约看出此女子的招数,竟像极了仞鼎派的古典武功。而这男子一招一式却极为怪异,饶是凌雨聪见多识广,也丝毫无法拆穿他的破绽。眼看这女子已渐渐处于下风,凌雨聪再无迟疑,“刷刷”两步上前,左手一招【如火如燕】,右手扶住小腹,一股气从丹田外涌,借力打力,一股真气挥向蒙面人。

蒙面人武功虽高,可哪见过凌氏武功这等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夫?当下看凌雨聪耍了好几个花样,一不留神,出掌稍慢,倒是被凌雨聪击了重重的一掌。

凌雨聪看那人虽是微微一晃,但脸色变青,便已心知肚明,他的内力已受了极大的损伤,不能再继续打斗了。这时候,活擒是个极好的机会。

不料,那人虽受了极重的内伤,轻功倒是极强。还没等凌雨聪使用擒拿手法,他居然脚底抹油,一溜烟地逃走了。

凌雨聪暗自吃惊:像当今江湖,能吃住【如火如燕】这一掌的已然不多,更别说在他手底下能逃脱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凌雨聪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看那女子。

细看这女子,原来身着淡紫花纹凌仑细绸衫,身后披两张江城布面披风,手拿三寸蝴蝶锦,足踏两双绒球小缎子鞋,颦蹙间倒是有几分姿色。如芙蓉出水一般,飘飘然的,丝毫不像适才那身负强武的女侠。

看那小女子一直瞅着凌雨聪偷乐呢,他看她极其眼熟,便上前一步道:“承让,我凌雨聪刚刚多有冒犯,还请阁下原谅。”

不等她回答,凌雨聪便接着道:“阁下适才的功夫,可为仞鼎派的古派武功?”

凌雨聪虽是常年不闻世事,但仞鼎派的功夫及招式,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这女子又咯咯地笑道:“凌哥哥,你可当真不识我了?”

凌雨聪听这声音极其熟悉,苦思冥想了一阵子,一拍脑袋道:“灵儿!你怎的变成这般模样了!”

原来凌雨聪不知,这蟹金灵自从当上了掌门,一改往日蓬头垢面的假小子模样,改头换面地有了女人的样子。不曾想,才只过了四年,蟹金灵从那机灵活泼的大姑娘,成了亭亭玉立的蟹掌门了。

蟹金灵跟凌雨聪调侃了一会,又一一说道了这几年仞鼎派的兴旺,凌任两人皆是欣喜不已。

忽然,凌雨聪问蟹金灵道:“灵儿,这刚刚与你打斗的是何人?他的武功极其怪异,我看不像是中原人吧?”

“哥哥所言极是。这蒙面人,是蒙古的将军,学的也是地地道道的蒙族功夫。这功夫跟中原武功各有千秋,但由于我做掌门这些年,也疏于练武,便落了下风。”

任潇盈插嘴道:“不然啊。蟹妹妹,我看你这几年,武功是大有长进,倒是极其出乎我和凌哥哥的意料。”

蟹金灵微微一笑,接着道:“这将军早已率大军多次侵犯仞鼎派,但均是不敌,便撤了。我这次出派办事,处处谨小慎微,没想到还是让这人给追上了。多亏你凌哥哥,不然,我可能就死在他手下了。”

“不能。你们武功相差无几,最多你被他伤个分毫,以你的现在的功力,倒不至于受重伤。”

任潇盈问道:“蒙古的将军,怎的跟仞鼎派有甚瓜葛?为何总是跟你们纠缠不清?”

“唉,此事我也觉得极为蹊跷。这将军本是朝廷的二品大官,说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捉拿仞鼎逆贼。说来荒唐,我们仞鼎派多年走江湖,向来对朝廷是忠心耿耿,朝廷也对我们不薄。怎的今日被安上一个逆反的名号?一开始,众弟子均是跟他好说好道的,但这将军脾气暴戾,不仅破坏了仞鼎派许多的建筑,更是打伤了几名大弟子。我气不过,便派了众多弟子轰他们走,没想到他们竟然恬不知耻,多次进攻不说,这次还趁我出派之时袭击呢!”

“灵儿,这事你可办得不好。你不仅不该跟他们动手,更应该请他们入殿啊!要是这将军回去跟皇上通报,仞鼎派与军队交手,那可是真的成了逆反之罪了!”

任潇盈也道:“凌哥哥,看来刚刚的一掌,你也是出急了。这样一来,不出几日,朝廷便会派人来桃花谷捉拿咱们几人了。”

凌雨聪一想刚刚与任潇盈还道武功能胜军队的玩笑,没想到此刻倒是真摊上这祸事,不禁低头苦笑。

任潇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哎呀!这可麻烦了!”

凌雨聪和蟹金灵齐声道:“怎的麻烦?”

“蟹妹妹此次出派,不正是给了这大将军乘虚而入的机会吗!”

“可是,”凌雨聪问道,“这大将军为何还要追击灵儿呢?这不正好提醒了灵儿吗?”

任潇盈道:“这倒不错,只是这将军可能想赌一把,先对付了蟹妹妹,之后群龙无首,仞鼎派便如瓮中之鳖;哪怕他擒不得蟹金灵,反被她杀害,那等蟹金灵发觉之后回派,仞鼎派可能早就被逮捕,这将军,倒也落下一个精忠报国的名号。”

蟹金灵忧心忡忡地道:“啊,多亏任姐姐提醒。我此刻便得回派去了,告辞。”说罢,便要上马欲行。

“等等,”凌雨聪说道,“盈儿,灵儿独身会仞鼎派,恐这大将军再施什么毒计陷害她,不如我们两人跟随她回派,这样保证不会出事的。”

“这怎么成?你们两人决意归隐,这一回派,可是大忌啊。”蟹金灵回道。

任潇盈坚决说道:“事已至此,关乎到仞鼎大派的存活,也顾不上什么归隐之嫌了。凌哥哥,你此刻便携上风儿和柳儿,一同回派吧。”

凌雨聪回身携上两儿,便跨上那蒙面人的马,对蟹金灵道:“灵儿,事关重大,不宜多做停留,我们此刻便行吧。”

蟹金灵知道这乃是两人的孩子,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与任潇盈同上马,飞奔疾驰。

第三节:再归仞鼎

一行五人如此风雨兼程,到今日已奔波了有半月有余。其中多数时间因为事态紧迫,连夜赶路,两个孩儿均是大喊吃不消。凌如风毕竟是年长几岁,加上凌任两人平日的谆谆教导,一路上除了埋怨几句,也就不道其他。。可凌清柳年龄尚小,多次在途中大哭、耍赖,直让蟹金灵这个外人哭笑不得。凌任两人深知凌清柳长久坐在马上,一路颠簸,自是受不了。当下只好边哄边劝,加上任潇盈的安抚,在后面几日倒是安静了许多。

这一路上,任潇盈心中总是有一个心结没解开。尤其是两个孩子每每哭闹一回,任潇盈更是多焦虑几分。这日,五人于一小客栈歇脚,趁着蟹金灵栓马之时,任潇盈忍不住问道:“凌哥哥,你说此次咱们两人复出,究竟是对是错?”

凌雨聪正色道:“盈儿,你怎的又问这样的话了?那****可是赞成回派,为何此时摇摆不定?”

“我倒也不是。那日想的确实是应已仞鼎派安危要紧,只是这些天来,我越琢磨越觉得,此次复出必是凶多吉少。你细想啊,咱们既决定归隐,定是与仞鼎派、任毒教全部隔绝,就算两派出了多大的乱子,我们也似不该插手。尤其现在还多了风儿和柳儿,咱们两人出点什么事倒还不打紧,只是携着两小儿,怎么说也是危险的很。”

凌雨聪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当初想到的,仞鼎派得到如何的名声或是褒奖,与你我两人无任何关联;但现在不同,仞鼎派面临覆灭之危,尤其是关系道朝廷,特殊情况,我们两人再不复出,倒显得极为绝情。”

“哎,凌哥哥,你有如此的仁慈之性,真是难能可贵。”

“盈儿,毕竟仞鼎派曾经培育我这么些年,如今虽是身不在派,但在危难时刻也是要援助一把的。你若担心风儿和柳儿,就暂且带着他们在此客栈避避风头,等我处理好各项事务,再回桃花谷不迟。”

“那怎么成,我还是该与你回派的,毕竟多一个人,胜算会大些。”

“唉,也不知仞鼎派众弟子是否比前几年武功有所长进,若是这样,咱们派倒还是有洗白的可能了。”

任潇盈道:“眼下快到仞鼎派了,我们的脚步得更快些了。我们叫灵儿不必栓马,我们这就走罢。”

凌雨聪点了点头,对风儿和柳儿道:“孩儿,咱们得快些赶路了,走罢!”

凌如风大叫一声:“啊!又要赶路!我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任潇盈笑道:“行了,你这孩子事还不少,不过这一路也苦了你们了,等这事办完,我和爹爹好好教你们武功。”

凌如风忽然叫道:“啊我不要学什么凌氏武功!”

还没等任潇盈回话,却看凌清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任潇盈悄声对凌雨聪道:“看着吧,柳儿虽比风儿小着近三岁,但再过几年,柳儿的武功决计比风儿要厉害的多了。”

凌雨聪也赞成:“看柳儿笑的,以后定是个武功胚子。我的凌氏武功,也不怕失传的了!哈哈!”

两人就这么笑了一会,忙领着孩儿去到了马厩。

却看马厩内只剩那蒙古骏马,蟹金灵的红色宝马早已不知去向。

凌雨聪心中大惊:莫非那大将军找到了这客栈,掳走了灵儿?

当下和任潇盈对望了一眼,忙携上两个孩子上马,一行四人沿着来的方向追寻蟹金灵。

一家四人寻了好一阵子,始终见不到蟹金灵。眼看走了少说也有几百里路了,凌雨聪便渐渐焦躁起来。这天,四人又走了不少路程,忽然任潇盈叫道:“不好!只怕我们中计!”

凌雨聪急道:“中计?怎的这般?”

“蟹姑娘若是被那大将军掳走了,咱们这般像无头苍蝇似的寻找,可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凌雨聪想了一阵子,一拍脑袋道:“是了!灵儿若是被俘,那人定意识到我们会去追赶他,这样他伺机发动军队进攻仞鼎派,原来是为了拖延我们回派的时间!”

“盈儿,前些日子我们光顾着找寻灵儿,却将仞鼎派的安危置之脑后,我们快些回派吧!”

任潇盈点点头,骑马待走,却又迟疑道:“我们真这般走了?蟹姑娘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凌雨聪道:“灵儿现在是俘虏,大将军势必不敢拿她怎样。等到大将军带着灵儿一同回派时,我们自会救她出来。”

任潇盈也同意他所说的。突然风儿冷笑一声,道:“蟹姑娘马不在这,定是她自己骑走了,怎会被人抓去呢!”

凌雨聪细细想想,好像风儿说的也有点道理。但当务之急是回到仞鼎派,到时候灵儿是被掳走还是先行回了派中,自会一清二楚。当下道:“风儿,你虽年轻尚小,头脑倒是聪明得很,颇有你妈的风范。”

任潇盈抿嘴一笑道:“只怕别随了你,武功厉害得紧,头脑可就没那么好用了。”

三人均是哈哈大笑。笑罢,一行四人便骑上宝马,催马扬鞭向仞鼎派前去。

四人脚力甚快,倒也不过几日,便到了仞鼎山脚下。当即将马栓到一小客栈内,那掌柜见凌雨聪不住店,倒满是不乐意,凌雨聪给了他几两银子,立时喜笑颜开,也不再说些什么。

两孩子年纪甚小,凌任两人便一人背一个,瞧他们倒是内力深厚,不出几个时辰便看到仞鼎大殿了。

只是这一路上仞鼎山的景色跟四年前却是大不相同,但仞鼎山顶的景象倒是不怎么改变,凌雨聪心下也暗道蟹金灵治派有方,倒是丝毫不曾衰弱。

四人走到仞鼎大殿门口,竟没有丝毫侍卫把守,这等松垮的防护也是让凌雨聪大吃一惊。瞧这殿堂早已更名换姓了,叫什么“凌灵殿”,意下自然是凌雨聪和蟹金灵两人是仞鼎派支柱了。凌雨聪虽觉这样不妥,但知道蟹金灵这几年还是挂念着自己,心中倒也有几分欢喜。

四人进入殿后,见一童子拿着一把小笤帚,这童子低着头,自是在打扫正堂了。这童子见四人走近,微一欠身,道:“公子此番入殿可是有事请教?”

凌雨聪暗暗吃惊这小童竟不识得自己,又转念一想,蟹金灵这几年自是广纳贤士,认不出倒也情有可原。又看这童子甚是恭敬,年纪虽轻却十分懂礼数,好感便生,回道:“在下凌雨聪,请见蟹金灵掌门。不知蟹掌门可在派中?”

“哦,您要见蟹掌门,这可是大大的不巧了,蟹掌门正出门办事,还不曾归派,不如几位先在派中等候,过几日蟹掌门自会回来。”

凌雨聪听说蟹金灵还没回派,心中有些焦急,便道:“仞鼎派近日听说祸事不少,掌门不归派,这该如何?”

童子黯然道:“仞鼎派却是摊上一件大事,折了许多人马,还有许多弟子也离开了。线下仞鼎派剩余人员还不足一千人,不知以后那人再来滋事,可怎么办哟~”声音中已有呜咽之声。

凌雨聪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之前我曾是少掌门,只是因为决意归隐才离派,没想到今日却是浩劫到来。”

那童子听了一半,大吃一惊,脸上肌肉甚是扭曲,手中的扫帚也落了地,大叫道:“凌哥哥?!”

凌雨聪甚是不解:“你……识得我?”

童子鼻头一酸,哭了出来:“凌哥哥,我可是凌风纶啊!”

凌雨聪大吃一惊,颤声道:“风纶?你怎的这般模样?”

原来这凌风纶是凌雨聪的弟弟,今日在正堂心中郁闷,便拿起扫帚随便扫扫。不料凌雨聪竟将他认成服饰的小童。只看这凌风纶只不过十一二岁,但也是四年过去,再加上衣着甚是朴素,也难怪凌雨聪没认出他。

凌风纶将凌雨聪和任潇盈等人扶上大凳,哽咽道:“聪哥哥,近日我仞鼎派有难,派中除了掌门人外也没有能十分出力的。这四年一别,你早已有了家室,却是识不得你了。”

其实凌雨聪容貌倒无太大变化,只是当年离派时凌风纶还甚小,也不太记事,故这般道。

凌雨聪接着问道:“两个姐妹近日可好?”

凌风纶脸色一沉,低声道:“雪凝姐姐……最近的忧郁症更加严重了,恐怕武功得全废了。”

凌雨聪黯然道:“也怨不得她,这凌达欢刺激她太多了。”

凌风纶似乎欲言又止:“至于冰蟾妹妹……她其实……”

凌雨聪似乎猜到什么:“凌冰蟾怎么?”

凌风纶再也抑制不住,大哭了出来:“因派中得此巨变,妹妹得了一场重病,前几日不治身亡了。”

凌雨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冰蟾才孩提之年,就身亡了?”

由于凌雨聪跟凌冰蟾本就接触极少,加上他归隐这几年,早都将人情世故看得淡了,以至于听到这消息,倒是惊讶大于悲伤之情了。

凌风纶可是跟妹妹相依为命,虽习武之人不可将生老病死看得重了,但凌风纶还是无法走出这个阴影。当下也沉默不语。

凌雨聪道:“如此说来,冰蟾竟是因那将军而死!真是岂有此理!风纶,近日你快召集众弟子收拾殿堂,准备兵器,我想那将军几日之内必会再来派内惹事,我们布下机关,若蟹掌门不回来,就由我暂时代替她指挥仞鼎派。这仇说什么也得报了!”

任潇盈一直没搭腔,听凌雨聪这么一说才道:“凌哥哥,如此做事可是风险极大。你细想,仞鼎派人手不足,单凭你的武功,恐怕也奈何不得那一众人马。”

凌雨聪沉吟道:“嗯,但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料想仞鼎山上机关密布,他们未必敢攻上大殿。”

任潇盈刚要说那将军前来几次,想必早就把地形摸熟了,这机关可能对他不起作用。但她知道凌雨聪决定的事情,难以改变,便欲言又止,低头思索。

凌雨聪道:“风纶,此事先这样办吧,你现在就去安排,我跟盈儿说几句话。”

凌风纶也不再说什么,当下走出殿去。

第四节:重蹈覆辙

无言泪

风烟漫过,只剩下寂寞

镜中交错,回忆的漩涡

月如勾,勾不出你的轮廓

天似穹庐,独留我朦胧

黄沙飞舞,带走了沉默

梦中倒影,画出离别错

曲终尽,唱不完的一段情

心事似水,却一笑带过

无言泪,泪滴成冰刻印在梦不悔

悔不归,归来是曾经错过的余味

不后退,哀怨终换来三步的游说

更不愿忘记无言以对

“盈儿,此事关联极大,这关系着仞鼎派的安危。如今灵儿还未归派,生死未卜,若是我出派去寻她,就怕朝廷人马攻打下来,你对仞鼎派诸多事务又不太懂,所以还是我留在派中。你带着风儿和柳儿,一起去寻蟹金灵罢。”

“我怎能把你一人留在派中?况且,风儿和柳儿长途颠簸,身体已极为不适,这再带他们出派,恐怕身子受不了。”

凌雨聪道:“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两个孩子留在派中,也是有危险的,倒还不如跟着你,料想当世武功能及你的人,也不会多的。”

蟹金灵苦笑道:“那你在派中,一切小心,我尽快带着灵妹妹赶回来。”

凌雨聪心宽:“放心,我在仞鼎派中,他们也不会有多少的能耐施展。你当即就走吧,早些去寻得掌门回来,毕竟这派中还是有掌门才好。”

任潇盈黯然地点了点头。

当下也不多说什么,领着两个孩子先去内室换了服饰,便走出殿来。

瞧那任潇盈身着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手拿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脚踏小锦缎花球风履,虽也是三十有余了,但就这么稍加打扮,便觉“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了。

仞鼎派众弟子因见任潇盈见得少,又加上之前的一些前辈都已离派,倒是大部分都不识得任潇盈。均是暗暗惊奇:仞鼎派怎会出来这么一个美人?

任潇盈虽归隐多年,对这些尘世的赞誉和名利早已看得淡了,只是瞧众人均是一番赞赏的眼光,加上她对自己的姿色本就十分认可,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

风儿和柳儿倒另是一般憨态。柳儿因尚小,还看不出什么;但风儿的穿着极其臃肿,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的,众弟子看了无不吃吃地笑。

任潇盈对仞鼎派的地形不太熟,三人走了片刻,竟走入后花园去了。任潇盈一看一女子在花丛中坐着,暗暗有些奇怪,便上前道:“妹子,你怎的一个人坐在这里?小心着凉。”

那人倒理也不理,只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一朵花。

任潇盈自讨了个没趣,也是有些尴尬,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刚没走几步,那女子慢悠悠地道:“天下大乱,我该做点什么了。”

任潇盈看这女子倒似精神失常,但她说的这话甚有深意,就又忍不住问道:“你做什么?”没想到,那女子又是不答腔,躺在花丛里不起来了。

任潇盈想这人可能曾服侍凌冰蟾,这小姑娘死后,她一定接受不了,得了抑郁症胡言乱语,倒也是能理解。当下也不问,径自走了。

三人下得山来,也不多休息,连忙上马,沿着来时的路找寻蟹金灵。

一路上,任潇盈哪还有心思看风景。倒是凌如风兴致甚高,不时地指着一座青山,或遇见一歌山洞也是兴高采烈的,只让任潇盈哭笑不得。

任潇盈道:“风儿,这路上的风景,哪有咱们桃花谷的美景好看?等这件事平息了,咱们一家四人,就呆在桃花谷,再也不出来啦。”

凌如风道:“桃花谷一年四季遍地的桃花,我都看腻了,倒是这山洞,反而更有意思些。妈,你说这山洞里,不会有宝藏吧?”

任潇盈正在想着心事,似乎不曾听到他说话。

走了仅两日有余,依稀便看到了那寄宿的客栈。任潇盈上次倒也没怎么仔细观察,这次走近了一瞧,原来客栈名字叫做“红尘客栈”,其实任潇盈学问尚浅,只觉得这名字文绉绉的,也不怎么在意。

三人快步入内,只见马厩里蟹金灵的红毛鬃马好端端地立着。任潇盈知道蟹金灵现在还是较为安全,心中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任潇盈问那马夫:“敢问这马匹的主人,此刻是否还在客栈中?”

马夫道:“对,前几日才住进来的,就在二楼的客房中。”

任潇盈忙领着风儿和柳儿上楼,蟹金灵果真在一间客房中。

蟹金灵一见三人,自是一番喜不自胜。四人挽手相坐,蟹金灵先是解释了她的不告而别:“任姐姐,前些日子我离开客栈,本是因为仞鼎派最近钱财紧缺,我随身带了些珠宝想去典当,我看你们赶路也甚是疲劳,不忍打扰你们;又想我只是去当铺,很快就回,不曾想我归来之时你们都走了。我猜你们是去找我,做妹子的心里也一直愧疚的很,又怕你们找错了地方,当下便在这客栈一直呆着。其实仞鼎派现在生死攸关,我虽是待在客栈,也一直是坐立不安。今天看你们过来,我心里也就安心了许多。凌哥哥可是留在了仞鼎派?”

“是,派中现在一片混乱,没有个武功能手也不太可靠。对了,凌冰蟾凌妹子重病而死,你怎么不曾告诉我?”

蟹金灵叹道:“凌冰蟾这小丫头,命不好,没过了几天的太平日子,哎~”

任潇盈也是沉默不语。过了片刻,任潇盈与她道了派中的情况,灵儿秀眉微蹙,不时脸露忧色,任潇盈看她这样,自是从轻汇报,但灵儿还是毅然决定立刻回派。任潇盈也不再过多阻拦,心想仞鼎派的安危为重,蟹金灵作为掌门是得立刻回去。任潇盈本打算跟她同行,蟹金灵却道:“任姐姐,两个孩儿经过这么久的颠簸也累极了,不如你们现在这客栈休息片刻,还不及赶路。我看他们脸色不太好,你们现在这歇歇脚,明日再归派罢!”

任潇盈想在这要紧关头,哪还敢有片刻的停留?只是一看两个孩子确是倦极,心立时软了,道:“那也罢了,料想有你和凌雨聪撑着,他们不敢靠近的。”

蟹金灵笑道:“只盼皇帝能够查明真相,换我们仞鼎派一个公道!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

任潇盈道:“蟹妹妹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亲人,想当年仞鼎山大战,还不是一样都过来了。我们派一身正气,定是有小人从中作祟,不怕,料想朝廷会换我们一个公道。”

蟹金灵坚定地点了点头,跟三人道了别,便快马扬鞭,朝着仞鼎派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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