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回到房里,几不可见地对庞未晞点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庞未晞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暗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这时,疏影发现房中的气氛尴尬极了。
齐岁寒抚着茶盏怔怔出神,自家主子则不慌不忙地喝着茶,一点也没挑起气氛的意思。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庞未晞总结了一下齐岁寒这人。防备心和她不相上下,略懂人情世故。为什么说略懂,因为齐岁寒知道新婚第一天抛下新婚妻子不好,所以陪庞未晞坐着。但他还是丢下庞未晞一上午,并且在相处时一句不说。
总之,庞未晞想在两人独处的时间等到齐岁寒主动跟她说话,怕是要很久之后了。
于是庞未晞想了一个较为妥帖的话题:“夫君,夫君?”
齐岁寒反应过来,看着庞未晞温软的笑脸。
“妾身新嫁,不知夫君可愿带我熟悉家中?”庞未晞问道,总算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冷清。
齐岁寒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他也不想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样尴尬下去。庞未晞给了个台阶他就立马应了。
反正在自家不用换什么衣服,连丫鬟小厮也没带,齐岁寒带着庞未晞在齐家走了几圈。
齐家的景色不错,虽不是雕栏玉砌,也古朴精致。家族的底蕴通常在细微之处体现出来。文德侯府重奢华,碧瓦朱甍。齐家偏大气,庄重秀美。
齐岁寒一直在打量庞未晞,见她表露出喜欢的神色。就开始讲自己所知的,有关齐家景色的来源或故事。
谈着谈着,他的姿态也放松下,开始和庞未晞谈笑。路过一片竹子时,齐岁寒停下来,笑着说:“京城的气候不适合养竹,家里有没有人种竹。偏生三弟以竹为名,见家里没竹,就自己种了一堆。没曾想还让他养活了。”
旁边突兀的插了一个声音:“这只能说明我和竹子有缘。”
庞未晞和齐岁寒扭头看去,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正对他们行礼:“绿卿见过大哥……大嫂。”
庞未晞可没错过齐绿卿眼中一闪而过的敬畏。她以前从未见过齐绿卿,那他的敬畏从何而来?
齐家小辈三人,名声最好的不是刚立战功的齐岁寒,也不是自幼聪慧的齐寒客,而是这个看似毫无功绩,却广交善缘的齐绿卿。
庞未晞层让人打探过齐家,齐岁寒虽然战场上有天赋,在官场上却是两眼一抹黑。齐寒客读书上有天赋,却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只有这个齐绿卿,说是不喜读书,却能侃侃而谈,引据经典。有时说出来的话,让人不由得侧目。
怕是这位才是齐家藏的最深的一位。
齐绿卿遍体生寒,刚刚庞未晞看来的一眼,几乎有一种让他落荒而逃的感觉,好似将他的隐藏通通看穿了。
“三弟,三弟?”齐岁寒见齐绿卿面色不好,叫了两句。齐绿卿依旧毫无反应,齐岁寒调侃道:“碧虚郎?”
齐绿卿立马反应过来,面色尴尬地笑了笑。
碧虚郎。庞未晞抿唇一笑。这齐绿卿是有多爱竹子,叫这个才能反应。
见庞未晞笑了起来,齐绿卿才有些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庞未晞是个活生生的人,年纪尚小。不是那个被人们有些神化,经历过世事,心思深沉的庞未晞。
“我就不打扰大哥大嫂了。”齐绿卿笑嘻嘻地说,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两人。齐岁寒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拘小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气结。
“三弟倒是个妙人。”庞未晞评价,齐绿卿的眼神不时在庞未晞脑海中浮现。一个很清明的人却对她有着莫名的敬畏。或许他知道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庞未晞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放到脑后。她刚来齐家人脉不广,势力尚浅,而且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别人的注意。所以她现在不会太过于纠结齐绿卿的问题,等他在齐家站稳脚跟后,才会去注意。
庞未晞和齐岁寒在齐家转了一下午并不是毫无收获。两人的关系又亲密几分,并且给其下众人留下了新夫人和齐岁寒感情很好的印象。
但庞未晞怎么来说还是个弱女子,体力早就不支。可齐岁寒依旧是兴致勃勃的带着她在齐家转来转去。终于庞未晞忍不住了,开口说:“夫君,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息可好?”
齐岁寒明白了庞未晞的意思,面上讪讪,带着她回到孝悌院。
这时就展现了齐家下人关系网的强大,白珠和白露早早就在院门处等着,疏影和暗浮却不知所踪。庞未晞心中一凛,这只是迎接主子,却间接的表现了很多。白珠和白露比庞未晞可以先一步知道消息,先一步动作,甚至可以斩断了庞未晞接受信息的来源。
初来齐家,第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摆在庞未晞面前。他可以威逼,也可以利诱,但这样做会落了下乘。最好的方法还是恩威并施。
但这件事交给谁做呢?她自己是主子,不能出手。栗氏愚笨,暗浮娇憨,如果将这件事交给她俩做,不被别人算计就是万幸。疏影虽是聪明,但做这事还要有一个过渡期,而在那个过渡期中,庞未晞怕是要做一个两眼一抹黑的瞎子。
这事还得交给王嬷嬷做。王嬷嬷从宫中出来,心思肯定比一般人重得多,阴谋诡计更是不在话下。更何况,宫中的关系可要比齐家乱的多。王嬷嬷能在宫中活的如鱼得水,在齐家就更是容易。不过还是得把输赢安排在她旁边,学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监视。庞未晞不怕王嬷嬷知道,怕的是王嬷嬷不知道。他摆明了不信任,就一种信任的方式。庞未晞不信王嬷嬷,但相信王嬷嬷能做好此事,所以将信任的人放在她身边。王嬷嬷是个聪明人,庞未晞知道她能明白。
不久之后,王嬷嬷知道庞未晞的吩咐,不由得感叹,这种人不入宫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