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严的牛头马面,一队鬼魂缓缓走来。
牛头走在队伍之首,手中一条铁链。而鬼魂的咽喉被铁链依次穿过。穿过之处汩汩的冒着血水,痛苦之极却无法发出声响,一张张黑洞洞的口腔无力的张开着。有气无力的摇摇欲坠。从阳间一路走来已经走了八百里阴阳鬼路,鬼影飘渺,众鬼已是精疲力竭,摇摇欲,可坠牛头马面却丝毫没有让众鬼休息的意思。队伍无声行过,惨厉的申请和牛头马面的森冷,交织在隐约的黑雾中,阴惨惨地瘆人。
莫问生前功与过,先走鬼路八百里。
牛头马面带着众鬼缓缓走过,路上只剩下一道红色的血迹,阴风吹过,血迹灰飞烟灭。
人生在世走一遭,哪能无罪也无过。走上了阴阳路,先把在世时欠的债用血还掉。孟轻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即身影一晃,随着众鬼向远处的阎罗殿走去。
离阎罗殿越来越近,一股阴寒刺骨的森森鬼气袭来。一声闷雷响过,牛头马面身前闪现一道金光,接着,一座巨大的牌楼出现在众鬼之前。牌楼不知用什么材料砌成,散发着庄严肃穆且冰冷的气息,黑漆漆的表面下似乎流淌着一抹赤红。
牌楼巨大的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早晚都要来。下联,好坏也得去,当中三个斗大的字,鬼门关。
牛头马面来到鬼门关前,分左右两边站好,牛头抬手一挥,穿过众鬼咽喉的铁链飞回牛头手中,化作一条三十厘米长的黑蛇,盘在牛头的手腕上。
马面开口高声喊道:“进了鬼门关,入我幽冥界。”话音刚落,顿时出现十八个身穿玄甲的高大身影,正是镇守关前的鬼王。十八个鬼王左右各九位,每个鬼王身后又各有十名皂衣皂帽的小鬼把守。
一名鬼王上前一步,喝道:“验路引。”
其余鬼王同时向众鬼招了招手,每个鬼魂身上忽地飘出一张黄纸,黄纸纷纷飞到鬼王手中,鬼王也不查看,手一抖,黄纸冒出一阵黑烟,消失不见。
那名鬼王点了点头,喝道“过!”
众鬼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要知道,进了这鬼门关,自己就算是死透了,再也没有还阳的机会了。
牛头环眼爆睁,手腕上的黑蛇再次腾出,瞬间化成数十米长的巨蟒,卷起一股黑烟,把众鬼笼罩个严严实实,一阵风起,黑烟夹带着一干鬼魂瞬间消失在鬼门关前。
而已经隐身的孟轻云正要随着众鬼一同过经过鬼门关时,从阎罗殿闪出一道金光,瞬间就到了孟轻云身前。金光散去,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鬼门关前。中年男子冲着孟轻云站的位置作了个揖,微微笑道:“请随我来。”说罢,也不等孟轻云说话,脚下生起一团青雾缓缓升空而去。孟轻云只好显出身形,意识运转,身体也轻飘了起来,随之而去,回头望去,此刻已将鬼门关抛在了身后的鬼门关不知何时消弭无踪迹。
孟轻云跟在青袍男子的身后,听见青袍男子脚下的青色雾气中隐隐传来低沉的雷声。孟轻云心中不禁一动:“敢问,您可是钟天师?”
听到孟轻云的问话,青袍男子也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善人本是善面,恶人自着恶相。”
孟轻云心里已是明了。这个青袍男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捉鬼天师——钟馗。世人只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因此将钟天师演绎成一幅鲜衣怒冠,连恶鬼见了都害怕的凶相,可钟天师一句“善人本是善面,恶人自着恶相”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钟天师本就是一个面貌普通的人,当年专司捉鬼一职后,地藏王菩萨只对钟馗说了一句“相由心生”。这话传到了钟馗耳中却让他如醍醐灌顶,自此,但凡是生前做了恶事死后化为恶鬼的,见了钟馗,眼前自然是一个凶相毕露的钟馗,而生前做了善事死后的鬼魂,眼前却是一个面容庸和,眼含慈悲的钟馗。而之所以后来称钟馗为钟天师的真正原因,就是如此。
脚下,一条笔直的大道上,鬼影重重,而路边是一望无际的红色花朵。想必这就是黄泉路和彼岸花了。路的尽头,蜿蜒着一条银线,原来那里正是一条河,河名“忘川”。河边耸立着一块青色巨石,以此走过的鬼魂都要在这里停留片刻,有的悲不禁声、有的却平静无奇,还有的或怒或恨,或喜或癫,人心百态在这里应有尽有。这块巨石就是能够明了前生今世后生的三生石。忘川河宽数丈,仅有一座桥可以通过,桥檐流动,共分三层,上层如火般赤红,上面行走的鬼魂无不满足欣喜,中间黄色桥面上行走的鬼魂面容戚戚,最下面的桥却如墨般漆黑,而走在上面的鬼魂却仿佛正经受着无比恐惧的事物一样,厉声哀嚎。
奈何身前茫不知,身后报应论善恶。奈何桥上,赏善罚恶,报应不爽。
奈何桥的另一头陡然石阶数层,石阶下,却是一个白发童颜的老婆婆,身前一口木桶里,仿佛有永远取之不尽的汤水。孟婆,忘情水。喝下忘情水,在投胎转世时所有鬼魂就会渐渐忘却了前世今生,投入下一个轮回,或者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步上石阶,就是宽阔的望乡台,无数鬼魂就在这里回望来时,做了最后的了断。一个个鬼魂开始慢慢变得目光呆滞,想必是慢慢忘却了往事。在鬼卒的吆喝声中,缓缓走向即将到来的审判。
空中的孟轻云,禁不住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一时间,心中忽然涌起一片心潮。
离开鬼门关,飞过黄泉路,看过彼岸花,再过奈何桥。孟轻云眼前已是一座巍峨的殿堂,大门正上方一块金匾,匾上斗大的金字“秦广王殿”。
大殿中,数个司判正在对殿上的鬼魂进行登记,决判,阵阵呼号不绝于耳。钟天师只是依旧微笑道:“请随我来。”说完,引着孟轻云向大殿右侧走去。
大殿呈四方形,环顾四周,除了大殿正门外,再没有其他门户。孟轻云默不作声,只是跟在钟天师身后。来到大殿右侧是一面光秃秃的墙前,钟天师也不停留,径直向前走去,就在要撞到墙时,身形倏地不见,原来此处是一扇隐形的门户。孟轻云再不迟疑,闭上眼睛,穿墙而入。
再睁开眼时,孟轻云已经来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所在。空间里虽然没有任何照明,却能看清眼前的景物。而环顾四周,却发现茫茫一片,根本没有墙壁和天花板。而在孟轻云眼前,却站立着十位玄衣人。十个人的面孔笼罩在一团黑气之中,黑气之中却射出两道凛冽之光。而先前进入的钟天师却消失无踪。
二十道冷冷的目光注视着孟轻云,孟轻云毫不在意地站在玄衣人面前,微笑着扫视着众人。心如古井身如远山。片刻后,十位玄衣人不约而同地同时点了点头。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玄衣人缓步来到孟轻云身前,幽幽的声音传来:“我,是秦广王。轻云子,你没有阴阳帖,擅入地府,”
孟轻云神色一整,施了一礼道:“轻云子冒昧造访地府,还请诸位大王谅解。”
秦广王道:“轻云子,你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我已令钟天师去查找王福的下落。”
孟轻云道:“多谢大王。”
“你先不要着急道谢,我们也是有条件的。”
“秦广王请讲。”孟轻云就知道这十位成精已久的大王们,不会这么轻易地让自己如愿。
“条件也很简单,就是需要你为地府解决一件事情。”
“大王手下修为高深的不计其数,为什么……?”
孟轻云沉吟了一下,知道如果不答应地府的要求,就见不到王福,而见不到王福,就很难找到殷勤的下落,那白长海就……一切都是注定的,逃避是逃避不了的。孟轻云有种预感,地府要自己去解决的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孟轻云担心时间太过紧迫,如果日出前无法回到肉身,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嗯……那还请大王说说需要我解决什么样的事吧?”
“有人说,这件事只有你才能解决。”秦广王道。
“哦?”孟轻云知道,如果能说的话,秦广王一定会说出来这个人是谁,而如果不能说的话,就是自己问,也问不出答案。
看到孟轻云的疑惑,秦广王递过来一张纸,道:“你先看看这个。”
接过纸,上面写着四句话:天地不仁大道同,十世不同十世转,一入深渊得机缘,云轻浮世参造化。后面还有几个小字,轻云子启。这分明是有人知道自己要来到地府。
“这是什么意思?”孟轻云微微皱眉,只是内心深处感觉和自己有关。
“地藏王菩萨失踪了……”秦广王犹豫了片刻。
“啊?!”饶是本性如水的孟轻云,也不禁吃了一惊。
“地藏王菩萨已经失踪月余,这是在他讲经渡魂的蒲团下找到的。地藏王菩萨对地府有多重要,不用多说。地藏王菩萨是四十五天前失去了消息。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三生石,根据把守三生石的鬼王讲,地藏王菩萨曾在三生石前停止讲经三天,一动不动地呆了三天,三天内竟没有讲经度鬼,之后,似乎在三生石上看到了什么,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后匆匆离去,这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秦广王叹息道。”
“看来,地藏王菩萨在三生石上发现了什么。”孟轻云颌首道。
“不错,这些日子,我们再三生石前观察了很久,却未曾有什么发现,后来发现这张纸条,便等着你前来地府了。”
秦广王又补充道:“当然,你的时间很有限。这一点,我们无法帮你什么。”
“地藏王……三生石……”孟轻云喃喃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