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着灯来到小厨房,竹盖帘上躺着二十几个圆滚滚的汤圆,因为天气寒冷,汤圆已经变得硬梆梆的了。
我侧头问道:“疏香,咱们有米酒吗?”
疏香点点头:“有的娘娘,我给您拿。”
墙边的木橱里,疏香小心地拿出了一小坛米酒。掀开坛子上的红绸,醪糟米酒特有的甜香气味迅速窜了出来。
我在小炉上架了一口砂锅,用水和醪糟煮了汤圆,最后又撒上了一把干桂花,就成了一道完美的桂花醪糟汤圆。
暖阁里晃晃悠悠的烛火下,夙玄轩一手拢着手炉,一手拿着书看得认真,灯下的他,如此温暖,使我险些忘了他是位帝王。
“陛下。”我端着托盘轻声走进暖阁,坐到他的对面,托盘里的两碗热腾腾的醪糟汤圆,一碗给他,一碗给我。
“这是什么?”夙玄轩用勺子拨了拨醪糟中的糯米。
“这叫醪糟汤圆。”我盛起一个汤圆咬了一小口。
他试探性地小尝了一口,随即眉眼舒展开来,赞赏道:“朕从未吃过这样的甜食!”
“陛下九五至尊,没有吃过这样粗俗的食物也是在理。”一碗不起眼的醪糟汤圆,桂花金黄,米粒圆润,汤圆浑圆如玉球,白瓷碗边好似犹带着父亲的味道。
“可是这醪糟汤圆经过瑶儿的手,便是佳肴。”夙玄轩似乎颇为高兴,一小碗汤圆不一会儿便见了底。
熏香缭绕的烟气缕缕散开,我坐在梳妆镜前把簪钗一点点卸下,背后,一道温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我。
“陛下不累么?”我走到床边站在夙玄轩的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累。”他的眉间浮现着倦色。
我伸手轻轻地将他推倒在床上,他却突然在倒下的一瞬间双手环住我的身子,让我栽到了他的胸前。
“瑶儿……”他喃喃地唤我,我温顺地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朕……刚才好怕,好像就要抓不住你一样……”
我撑起身子去看他,他眼底带着惊人的落寞和伤感,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我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陛下不怕,瑶儿在,瑶儿永远都在……”
日子一晃便是半个月,二月春风似剪刀,虽然天气仍然冷,但是风中已经带了春天的味道。
午膳过后的时光,我懒懒地窝在暖阁里的榻上不想动。
“娘娘小心!”说话的同时,疏香已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而我也只是坐在榻上猛地站起身,头竟然晕得就要站不稳。疏香和艺颜一直要叫太医来给我瞧瞧,但每次都被我拦下了,因为或许,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月信迟了近十日了,本来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我却越发犯懒。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吓自己,只是怀孕的症状却是越来越像。
“娘娘!这几日您这是怎么了?身子骨虚弱成这个样子!您不让叫太医,也不让告诉皇上……”说着说着,疏香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艺颜为难地看看疏香,又请求地看看我,“疏香……娘娘……”
“好了疏香……”我慢慢地坐回去,不情不愿地叹气道:“去叫凌太医来吧。”
疏香大力地点点头,赶忙抹掉了眼泪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凌子莫很快便来了,我看得出他的着急,尽管他已经在掩饰。
“你们都退下吧。”我挥挥手,暖阁中只剩了我和凌子莫。
凌子莫在矮桌上摆好脉枕,问道:“娘娘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把手搭在脉枕上,“具体哪里也说不清,只是最近感到有些头晕乏力。”
凌子莫安静地号脉,半晌,他拿开手,说:“娘娘气血亏虚。”
我望向他,心里不知怎的有些怅然若失,凌子莫也望向我,眼中泛着惨淡的光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再就是要恭喜娘娘,已经有一个月有余的身孕了。”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眼神所感染,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去看他,低头慢慢地抚平袖子。
凌子莫起身收拾药箱,“臣这就回太医院为娘娘开调身安胎的方子。”说完深深一福转身离开。
“表哥……”
凌子莫顿住了脚步,脊背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有孕一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我祈求地问道。
凌子莫转过身,看着我的目光温柔了下来,“这是皇家的大事,是必须向皇上报备的,如果你是担心有人加害腹中胎儿,更要得到皇上这个最大的盾牌……臣告退。”
我木然地看着他离开,他却又一次停住,但没有回头,“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孩子。”
我骤然睁大眼睛,怔怔地坐在那里,随后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娘娘!”疏香欢呼着跳进来,艺颜紧随其后,后面还有伴星伴月,小同子和小福子。
众人一齐跪到我的面前,喜笑颜开地大呼:“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笑着抬了抬手,“好了,都起来吧。”
几人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望着我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我正纳闷的时候,疏香冲我伸出两只手,嬉皮笑脸道:“娘娘洪福齐天,也该让奴才们沾沾娘娘的喜气吧!”
原来是打我的注意,我故意绷起脸,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伴星伴月马上吓得低下头,肩膀都在颤抖;小福子也深深地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到衣服里面去;小同子也感觉不妥,却只是恭敬地跪着,眼睛看着地面;艺颜垂着眼睑不着痕迹地拉了拉疏香的衣服,唯独疏香一脸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仍笑眯眯地看着我。
疏香和众人的反应让我不忍心再装下去,走下榻来,把身上的首饰一一摘下放在他们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