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着云卷了几卷,数九寒天,即使是正午时分也是寒意阵阵,我从风贵妃的玉堂宫回来后就一直窝在暖阁里不想动。
“娘娘,元祥公公来了。”守门的宫女伴星进来说。
我放下手中的书坐好,“快请。”
元祥进来对我恭恭敬敬行了跪拜之礼,起身说道:“娘娘,陛下让奴才来传话,说今儿个朝政繁忙,午膳就不过来了,晚膳再来陪娘娘。”
我笑点点头,“本宫知道了,这外面寒气逼人,公公大老远还亲自过来,喝口热浆再走吧。”
元祥忙弓腰低头,“不敢,奴才本就是受主子差使的,哪敢言冷,陛下还命奴才带来了些南方来的蜜橘给娘娘,娘娘若无别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
“好,多谢公公了。”我说着抬手,疏香会意扶我起身下榻,“本宫送公公。”
元祥本想拒绝,但见我已经走到他面前,便没有多说。
说是送他,却是我走在前面。刚一出殿门口,元祥躬身走到我面前,开口道:“娘娘留步,这已是折煞奴才了。”
我既不高傲又不谦卑地一笑,道:“公公哪里话,这几步路还累不到。倒是公公整日在陛下身边伺候,辛苦得紧,作为陛下的妃嫔,瑶儿这里还要多谢公公才是。”
元祥把头垂得低低的,声音却不慌不忙,字字清晰,“娘娘可别抬举奴才了,伺候陛下那是奴才的福分,辛苦说明陛下和主子们看得起奴才,也是福分。”
好个说话滴水不漏,看元祥的年纪最多与夙玄轩相当,处事就这样圆滑。我此时对夙玄轩还不甚了解,但看元祥对夙玄轩也是真的忠心,能降住这样圆滑奴才的皇帝,看来也绝非一般人可比。
我不自觉地笑笑,“那公公慢走。”
送走元祥回到暖阁,我的身子刚坐定,一阵刺耳的娇笑声就传了进来。
“贵嫔妹妹可真是自在!”来人是静嫔,身后跟着四个宫女,排场可真是不小。
静嫔微微屈膝,算是对我行了个礼。如今的静嫔为正四品嫔位,我为从三品贵嫔,她现在的位分只小我半级,如此的礼数,我倒是挑不出什么错来。
静嫔并不是什么善类,从上次腊日家宴上的口舌之争,我便知道了。
我端坐在榻上,微微颌首,“静嫔姐姐多礼了,请坐。”
静嫔大摇大摆地坐在我对面,对身后的宫女一招手,一名挎着竹篮的宫女上前,静嫔道:“这是我家乡产的蜜橘,是我娘家送来的,昨天刚到京城,今天我拿来些给贵嫔妹妹尝尝。”
静嫔摆了摆手,宫女拎着橘子走到我的面前,我命疏香收下,道:“那就多谢姐姐。”
静嫔声音柔媚,有些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感,“哎,有什么谢不谢的,父亲送来几十筐,我宫里还有五六筐呢,吃都吃不完。”
“哦?那听姐姐这么说,这倒不是稀罕物了。”我挑眉说。
“哎呦!你看姐姐这嘴。”静嫔好似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姐姐心直口快,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妹妹可别见怪。”
此时的更漏重重地叮当一声,我还未来得及开口,静嫔笑着起身,说道:“你瞧这时辰真快,这都午时了,我就不跟妹妹多聊了,还得去太元殿给陛下送午膳,去晚了陛下该怪罪了。”
我嘴角含笑,平静地说:“姐姐慢走,本宫就不送了。”
静嫔原本得意的脸微诧,匆匆地对我行了礼,带着一群宫女扭着她的杨柳细腰离去。
“娘娘,您看她那样!”静嫔走后,疏香咬牙切齿地说。
我“扑哧”地一笑,疏香却不明白了,忿忿地说:“娘娘怎么还笑得出来,人家都上门来欺负您了,还有皇上,竟然还绕着弯子骗您。”
我猛地瞪了疏香一眼,疏香自知口无遮拦,乖乖地闭上嘴低下了头。
“去倒杯茶来。”我不喜不怒地说。
疏香倒了茶放在我手里,她以为我生气了,害怕地看了我一眼,跪在脚踏上一声不吭地给我捶腿。
我喝了口茶,缓缓地说:“若我也像你这样想,那就中了静嫔的计了。”
疏香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疑问地看着我。
我笑笑,扶她起来,接着说:“你想想,这南方来的橘子昨晚就到了,有几十筐,想必今天一大早,静嫔就往各宫都送了,最少每宫也得两筐。”
疏香看了看放在一边的那一小篮橘子,气声道:“可她就给咱们宫这么点儿!”
我失笑地摇摇头,说:“这不是重点。疏香,我问你,这要是以前,我会是什么反应?”
“那肯定是先把静嫔打走,再找陛下去大闹一通……”疏香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我对她点点头。
“她就是要这样的结果,而且还是算好了时辰来的,她料定我的脾气一上来会将她打走,到时候再去陛下面前告一状……”我冷哼一声,“一篮橘子的小事儿,或许她就能趁着陛下恩宠她的这段时日再把日子延续下去,顺便,还能杀杀我的锐气。”
疏香迟疑地说:“娘娘……您说得有理,如果按奴婢所想所做,事情一定会发展成那样。”疏香一下子跪倒在地:“娘娘罚奴婢吧,奴婢差点又害了娘娘。”
疏香的话我不否认,她说“又”,说明之前兰瑶的跋扈有疏香的些许责任,可是她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心机少了些,却难得也是忠心为主,如今兰瑶已死,我又能怪疏香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说:“你今日明白了就好,我之前说的你可也明白了?在这宫中说什么话怎么说话可要想清楚,以后看事不能看表面,要多想,为主子想,为自己想,出好主意,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忠心。如果只凭你自己高兴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再忠心,那也是折了半的忠心。”
疏香对我磕了个头,声音肃然:“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我听得出她这次是真的把我的话记到了心里,慰然道:“起来吧。”
“奴婢去传膳。”疏香起身,我看向她时,感觉她的眼睛里瞬间就多了些什么,我莫名地知道,那是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