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木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只是在对着凉小峰一个人在说,可是,在这安静的小会议室中,却足可以让何父何母二人,听得真切。
何母的脸色明显有些发白,略微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两步,插进二人中间,愤愤的解释着:“说什么呢,我是刚才听门口几个小警员聊天时说的。”
“聊天?这么巧啊!我还以为那几个小子整天除了聊下顿饭吃什么,就聊不出别的来了呢。不知是哪几个警员,我叫来问问。”凉小峰的面色有些冷,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又一脸玩味的扫了何母一眼,将电话打到了一楼大厅,命令一早值班的那几个警员全都过来一下。
“啊不,不对!”何母显得有些慌张:“我,不是,我是听别人说的,在别处听说的!”
“哪里?听谁说的?”凉小峰放下电话,身子前倾,往何母的身前探了探。
“我,这个……当时何晴出事时,是有许多人围观的,还有一些医院的人,很多人!不不少人都是清楚的知道情况,我,我是听他们说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何母越解释,音量提得越高。
凉小峰却是淡淡收回目光,思索片刻,随即又问:“当时围观的人是不少,可你又不在场,你是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况的呢?不过,那些个看热闹的,也都只是看个热闹罢了,没几个真正看明白的,又或者,那些个看热闹的人里面,还有你认识的?谁啊,说出来听听,我看看我认得不?”
“我,我……”何母的脸色更白了。
韩木看得心惊,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韩木有些不敢往下去想。可是,事情已经在向着韩木所猜想的方向发展着,不受控制一般。这让韩木此时的脸色,竟也如何母一样白,紧紧的握着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当时是在场的是吧。”凉小峰的问话还在继续:“也是因为你,何晴才会去楼顶天台的吧?”
“什么,我在场?这怎么可能?我在老家呢,我,我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我没有……”何母的声音又提高了些,尖锐得很是刺耳。
“你若是不在场,又怎么会对何晴跳楼的情景了解得这么清楚?”凉小峰步步紧逼。
“我只是听说,猜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血口喷人!”何母声嘶力竭起来,脸色由苍白改为涨得通红:“哪有你们这么办事的,怎么,想拿我当犯人来审么?做梦,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神探了,我们走!”说完,扯了何父一下,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韩木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沉默,站在一旁仿佛没什么存在感,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可就在这时,却是突然动了,两步迈到小会议室的门前,挡住了何母的去路。
“你让开!”何母抬手狠狠的去推了韩木一下,想要夺门而出。
韩木被推得退后两步,“当”的一声,脊背重重的撞上了小会议室的门。可是,韩木在撞到门上之后,却依旧没有动,如山一般,挡在了这间小会议室的唯一出口处。
“滚开!”何母怒吼着,还想要动手,可刚上前一步之时,却是骤然停了手,看着韩木的目光,竟变得有些畏惧,抬起的手,犹犹豫豫的悬在半空……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此时不只是何母,就连凉小峰都被韩木此时的样子吓了一跳。
冰冷的眼眸,躲藏在额前那几缕发丝的后面,目光阴暗冷漠,透着沉沉的死寂,鬼魅般盯在了何母的身上,让人看不真切,只觉颤栗!
“你,你要干什么?”何母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你谁啊你,你让开!”
韩木嘴角微微勾起:“第一次……”
韩木只说了三个字,却是顿住了,似乎是在思索着,半响才继续着,说得很慢,一字一顿:“从小到大,我一直所期盼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家,有只属于自己的爸妈,这二十多年,我唯一的愿望,家,很温暖的地方……可是今天,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会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没有遇上你们这样的……”
最后一个“家”字,韩木终归是没能说出口,紧紧抿起了嘴唇。此时,韩木也终于是想明白了,明白何晴在日记中的所有回忆,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是美好的,为什么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责罚和辱骂。
生长在一个所谓“家”的牢笼之中,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一丝所谓亲情的关爱,恐惧,绝望,时时刻刻都在心惊胆战,却躲不开,逃不掉,背负着“亲情”这两个字所带来的一切压力和负担。
百善孝为先,所有的社会舆论和道德底线,都不允许她有所反抗,甚至连心底暗暗的怨恨,她都是不敢有的吧,就这么被束缚捆绑在了一个冰冷的世界,最终,才会被周杰森那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已婚男人,用那么一点点的温暖,所诱惑去了整个的心。
“什么?你在说什么呢,我根本听不懂!”何母指着韩木,刚刚瞬间被压下的气势,这会儿又回来了,很是蛮横的吼着:“你,你让开!”
“韩木。”凉小峰也走上前,偷偷的拉了拉韩木。
韩木回过神来,周身的阴寒之气迅速散去,抬眼对着凉小峰惨然一笑,然后,这笑容越发灿烂,转头看向何母,轻声道:“噢,我是说啊,我们并没有说什么血口喷人之类的话,刚刚那也不是什么审问,我们就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情况,还请二位配合,请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谈?还谈什么?”何母一脸警惕。
“谈何晴的事啊!”韩木回答得理所当然。
“行了,也没什么可谈的了。”何父难得开回口,很有领导气势的一挥手:“你们看着弄吧,我们还有事,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瞎耽搁工夫。”说罢,伸手越过韩木的肩头,去推他身后的门。
可还没等何父的手触碰的那门,门却自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