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叮叮,轻吟耳畔。
莫名而来贯入耳中在脑海晃荡徘徊的风铃声,找不到来处,也不知飘向何方。
天还是一样阴沉,像是要下雨,却迟迟不见雨落。幸有这风铃声驱散心头的沉闷,不致于还未遇见敌人,气势就垮下去一半。
本以为这风铃声是衫寒寺那群恶徒施展的邪术,却不料竟有清脑明心的功效。虽然疑虑重重,但现在却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纵跃飞行,行进间树林不断倒退,虽然速度飞快,但十个人的眼睛敏锐似鹰,绝不放过一草一木的动静。
行了片刻,青风突然喊了一声停,众人一齐停了下来。
青风定睛仔细观察着前面一片树木丛林,压低声音道:“前面不远就是我当时遇到的毒虫阵,阵内有无数生了双翅的千足蜈蚣,剧毒无比。大家小心谨慎,别被毒虫咬到,否则有够好受的!”
说罢,叫众人在原地静候,独自上前查探。步伐缓慢沉稳,每一步都一样重,每一步都一样轻,像个精明老道的猎人,步步为营。
就在踏出第五十七步时,青风突然听到四面八方响起嗡嗡的声音,那是千足蜈蚣震动翅膀发出的声音!
餐霞剑“呛”一声出鞘,青风大吼一声,随即漫天的蜈蚣就从林中深处扑出来,遮天蔽日,比那天青风遇到的还要多十倍不止。
众人围成一圈,背靠着背,各自施展法宝抵挡源源不绝不惧死亡的蜈蚣。
玲珑舍心剑白光盛焰,稍微靠近的蜈蚣随即灰飞烟灭。
餐霞剑和怜君剑红绿剑光交相辉映,将树林映得一片红一片绿,闪耀华丽,煞是好看。
飞天白练却像一位舞者,优雅的舞姿,飘逸的白练,出尘的美丽。
青蚨拿着两柄短刀,名叫蝉翼。刀身窄、薄、轻、柔,在青蚨手里舞动,就像一对蝴蝶的翅膀,泛着青色光芒,漫天的蜈蚣在她面前如雪片一般飘落。
陆见霞面如冰霜,手中长剑清光淡雅,如她的人一样,却在那平淡的挥舞中斩杀无数虫尸。
天鹰赤手空拳,却不比任何拿着刀剑的人迟钝,那双锋利的手,如利刃,却比利刃更锋利。
百灵上窜下跳,手腕上套着一对铃铛,那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响竟然呈现实体,撞到上面的蜈蚣就像飞蛾扑火一般顷刻间灰飞烟灭。
天宝酒狂提着他的酿醉坛喝酒,喝下去的美酒再吐出来,就变成了灭虫的良药。有喝不完的美酒,也有灭不完的毒虫。
云十三狼的狼刀就像风,风是不透的,风里无数狼影窜动,阵阵狼嚎,胆战心惊!
树的枝桠被法宝割得断的断,烧的烧,枯的枯,本来就阴沉的天气又多了几分肃杀。
无数双翅千足天龙的尸体像纸屑一样飘落到地上,残肢断体铺在地上,越积越厚。
飞天白练一身素衣,不小心踩到了一只流着汁液的蜈蚣尸体,汁液溅到脚踝,顿时俏脸煞白,附身就要擦拭那些恶心的液体。刚一分神,一只蜈蚣钻过众人的法宝攻击,掠到她面前,近在咫尺,危在旦夕。
飞天白练甚至看到蜈蚣张开的口中如铜铁般的钢牙,上面闪着森森绿光,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这只毒虫咬死,甚至已经绝望。
千钧一发,突然出现一只手,抓住了那只蜈蚣,用力一捏,将那蜈蚣捏死,用力仍到地上,还踩了一脚。
飞天白练抬头一看,只见青风皱着眉,道:“下次没这么好运了!专心点!”
——这埋怨声怎么那么动听?
飞天白练心里一暖,正回味见间,又一只蜈蚣飞到她面前。那只手再一次救了她,而那只蜈蚣重蹈覆辙,被捏死了踩在脚下。
“说了要专心!”青风大声吼她,满脸怒色。
飞天白练定了神,舞起白练杀了几片来犯的蜈蚣,回呛道:“凶什么凶!本女侠刚才是诱敌深入!”
青风差点没噎住,冷笑道:“入你的脸里?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吸你的血,将你变成一滩尸水,然后恶心死那些虫子?”
飞天白练听得一阵发毛,心想她怎能被一群臭虫吃肉啃骨吸血?振奋起精神,将白练舞的密不透风。
这毒虫虽多,却难以突破十人合力筑成的铜墙铁壁,只不过徒增了尸山血海。对峙消耗了一阵,蜈蚣攻势渐渐缓下来,看起来这毒虫阵也不过如此。
百灵年纪最小,道行最浅,见毒虫减少,便停下来歇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喘气道:“这毒虫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三两下就灭了!”
天鹰嗔道:“口气挺大,你一个人来试试?没被毒虫咬死,累也累死你!看看你现在站的地方!”
百灵闻言低头一看,只见成山的虫尸已经将他们所在的地方堆积成了一个小山,他们十个人就站在这小山头上。
骇人的场景,骇人的毒虫,悍不畏死,触目惊心!
众人互相询问探查,看有没有人不小心被毒虫咬伤的,检查一番下来,大家都安然无恙。只是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些污垢。面对如浪似潮的双翅千足天龙阵,能活下来已是不容易,沾了些污垢已是大幸,看这天气,等会要是下起大雨,雨水冲刷清洗一下也就干净了。
众人跳下毒虫尸山,拍拍衣衫,整理一通,继续往山上走。
没了青风做探路先锋,前面有怎样厉害的阵法等着他们,全然不知,只从桃葫芦仙口中得知下一道虫阵只有一只虫子,一只巨大的虫子。
蚁王,很大的一只蚂蚁,比十个人加起来都大,头有天鹰那么大的个子,下身拖着巨大的腹,腿压在下面已经看不见了。蚁王没有眼睛,只能摆动头上的触角来获取周围的动静。
青风问幽花道:“这就是老大哥说的蚁王?”
众人也看向幽花,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事物,幽花点点头。
青风无奈道:“这算什么?一只瞎了眼的大蚂蚁也叫阵法?我看那白花花的肚子,油炸肯定很好吃吧!”
飞天白练等一众女子脑海中想象油炸蚂蚁的场景,不禁干呕,齐声骂青风恶心。
幽花喝住众人,道:“前面一道蜈蚣阵已经让我们不好受,这蚂蚁也绝不简单!”
青风忽然道:“管他那么多,我先烧了它!”手起结印,口中念诵:“焰浪流波!”
一道火浪从他口中喷出,一眨眼间就将那蚁王覆盖灼烧。火中传来噼噼叭叭烧焦的声音和一阵肉香,片刻后,青风收了法术,再看那蚁王,就只剩了一具冒着黑烟的尸体摆在在那里。
溟月怔了怔,道:“这就完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青风拍了拍溟月的肩,语重心长道:“少年郎,你还太年轻!”
溟月道:“衫寒寺布下这种阵也太儿戏了吧!”
众人一阵欢笑,谁也没料到这第二道虫阵如此顺利通过,不由得感到前路光明了些。
举步向上,唯独溟月回头看了看烧焦死掉的蚁王。
那巨大的腹部裂开来,从里面涌出来潮水般巴掌大的蚂蚁,每一只的嘴巴都像把大剪刀,嚓嚓的剪着。
溟月头皮发麻,大喊一声:“小心!”
遍地的蚂蚁,个头比刚才的蜈蚣大得多,不知有没有毒,但被那瘆人的巨大口钳咬一口,也是要死人的。
飞天白练一边打着黑色浪花一般的蚂蚁,一边埋怨道:“都怪青风,没事烧死它干嘛?直接绕过去不就得了?惹得一身骚!”
青风哼了一声,不理飞天白练,对众人道:“大家都飞到天上去!”
众人闻声而动,寻着空隙,御起法宝,都飞到半空中。蚂蚁们却不会飞,只能在地上干着急,口钳一张一合,什么也咬不到。
青风对幽花和溟月道:“一起烧了它!”
三人齐结手印,焰浪流波再起!火浪过处,虫群噼里啪啦乱响。
天宝酒狂笑道:“看我火上浇油!”说完猛喝一口酒,用力一喷!火焰更浓更旺,烧尽了脚下的罪恶,也引燃了无数无辜的树。
红光伴着浓烟,将寒山东半腰处烧得十里外都能看见,衫寒寺上的人自然也能看见。
浮屠僧铁青着脸,很不好看。
聂小主冷冷道:“这就是你那厉害的毒虫阵?”
浮屠僧冷汗直冒,颤声道:“属下无能!”
聂小主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厉声道:“给我把那可笑的十二道虫阵去了,你们直接给我上!一定要把他们给我拦在寺门外!”
旁边的李老久呵呵笑道:“为什么不拦在山腰?”
聂小主狠狠瞪了李老久一眼,没有说话,此刻也不是斗嘴的时候。
这十二道虫阵原本是浮屠僧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起搜罗天下毒虫,布下的自以为天罗地网的阵法,没想到在青风一众人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其实不是虫阵不厉害,只是青风人多势众,又都是门派高徒贵子,道行匪浅,所以一路劈荆斩棘,势如破竹。若是只有其中一人独来,只怕也难闯过这十二道虫阵。
浮屠僧、钻山甲龙、恶北灵子和醉摩陀四人合在一起,手掌相连,中间搁了一个大蛊。只见四人口中低吟振振有词,然后就见山下飞来铺天盖地的虫群。
蜘蛛,飞蚊,蝎子,甲虫,种类各异,全都剧毒无比。呼啦啦数亿只毒虫都往这蛊里飞去,这蛊好似无底,这么多毒虫往里涌也不见溢出来,当真神奇。
回收完毕,浮屠僧盖上盖子,将蛊移到殿中,心头暗暗发誓,这次过后一定要找更厉害的毒虫来炼出更歹毒的毒虫阵。
聂小主厉声喝道:“你们还不快去拦住他们!”
浮屠僧众人领了命,一个个怪叫着冲下山去。
李老久道:“我和十二这就去阵眼守着,等坤灵土一出来就启动阵法,不能给它留半点喘息的机会。你可得在外面守好!”
聂小主冷冷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死老头!”
十二楼王摸了摸聂小主的头,笑道:“要学会尊敬长辈!”
聂小主打掉十二楼王的手,不满的怒哼一声。
李老久和十二楼王哈哈大笑,走进了漆黑如夜不见丝毫光亮的大雄宝殿深处,那里传来十锁困神阵发出的声音冰冷的锁链声,刺骨阴寒。
聂小主飞到天上,先天特殊体质让他不用法宝便能凌空飞行。
他看着山腰上滚滚的浓烟,心里踌躇着:“这烟跟那两个地方好像。。”
那两个地方终年不见太阳,遮天蔽日浓浓厚重的黑烟,一个是布满了腐尸臭气的大墓地,一个是孤魂野鬼飘荡的绝境
那两个地方被世人称作埋尸地和远荒鬼境。
那两个寸草不生,如地狱般的地方却是他的故乡。
忽然,背后传来两道破空声,聂小主回首一看,看见两个人。
一个像死去多年的尸体,浑身腐烂,散发着尸臭,背上背着一口棺材,黑木打造,四周贴满了黄色符纸,上面写着咒文,也不知这黑沉沉的棺材里是不是也躺着一具僵尸。
另一个却像飘荡在人间阴魂不散的鬼,着一身破烂道袍,长长的袍子把他的腿遮住了,也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腿,浑身上下鬼气阴森,一点道士模样也没有,他就是一只鬼。
聂小主道:“棺上财,鬼道人?你们来做什么?”
那背棺材的叫棺上财的人说:“我俩受了魃后和幽君的命令,来帮你的。”他说话声就像拉风箱,嘶哑、尖锐。
一身道袍叫鬼道人的说:“魃后和幽君是受了还珠楼主委托才叫我们来的。”他的声音低沉鬼魅,如闷雷咆哮。
聂小主哼了一声,道:“那你们还不快去帮他们!”
棺上财皱眉道:“别用命令的口气对我们说话!”
鬼道人道:“我们自然晓得!”
二人飞过聂小主,往山下飞去。
聂小主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你就这么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