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符箓侍女将玄奘祁十四抬进了戒律司水房,就麻利快速的脱掉他全身衣物,端来温水为他沐浴擦洗、处置包扎起周身的伤口。
玄奘祁十四对这几个符箓侍女倒没什么兴趣,因为近在咫尺的他能看得很清晰——它们的形体构造非常粗陋,仿真形态与活人相差甚远,这三个侍女其实都是道术符箓幻化而成,就像粗劣山寨版的塑料充气娃娃,五官眉目都没勾勒清楚,毛发指甲啥的都没有,勉强就是个侍女模样,动作机械呆板,话也不能说,更别提什么表情了。
但是符箓侍女使用起来很方便省心,堪比智能家政机器人,它们对主人命令执行的一丝不苟,将玄奘全身上下洗的干干净净,仔细上好伤药包扎得妥妥当当,而后把他抬到一间厢房的木床上,盖上被子后方才离去复命。
玄奘负的伤其实没有表面那么严重,抬进玉虚宫后先被女道士骆典真施法治疗了一番,又经过沐浴清洗包扎等妥当医治,加上他的恢复能力是常人的二十倍,身体实际上已无大碍,只不过经过这一整天的反复折腾,玄奘委实疲累不堪,舒舒服服躺到床铺上后,就放松心情呼呼大睡起来,这一觉就是七八个时辰之久,直至胃空辘辘,饥火肠鸣才饿醒过来。
厢房内的桌子上,自然留有给他备好的餐点;一小锅米粥,一碟素馅包子,二碟小菜,可这点东西怎能填满他那十倍于常人的胃口,十秒钟不到这些吃食就进了肚子,还好他理性尚存,没把锅碗碟筷也塞进嘴里嚼了。
玄奘清楚自己身份低贱,身为仆役就要有自己找活干的觉悟,于是他推门走出房间,也不须问路,如狗一样撅起鼻子对着空气一通狠嗅,闻循着味道一路前行,先找到厕所开闸放水,排排肚里存货,后来又寻觅到戒律司厨房,自告奋勇的帮忙消灭了所有剩饭,并积极主动的要帮伙夫们准备晚饭。
待到几名道士奉命找到玄奘时,这个光头小仆役已狂吞乱咽吃下大半锅粟米饭,戒律司厨房里的干粮咸菜被他一扫而光,委实让厨子们吃惊不小,以为他是不请自来的饿鬼道来客。
不过当大惊小怪的众厨子得知这饿鬼小杂役有人罩着,乃是戒律司大师姐特别交代要照顾的对象时,纷纷表示玉虚宫仓储丰茂,谷米丰裕,并不在意他的小小胃口,晚饭将额外给他蒸上四十斤米饭,一大盆菜,管他吃饱吃够。
玄奘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厨房,跟着那几名道士前去复命——去见那个决定他去留的去见大师姐骆典真。
骆典真是在一处飞檐雕阁的二层木楼上见他这个小仆役的,玄奘拾阶而上时,还迎面碰见两名佩剑道士匆匆下楼而去,显然这位戒律司大师姐刚刚处理完一桩公务。
待得登上二楼,玄奘四下一望,看到整个二层楼面空空荡荡,陈设极为简洁,除了大师姐骆典真面前摆着一张黑檀木几案,一把坐着的黑檀木椅,近百平米的楼厅再无一件家具,有的只是从打开的一排檀木窗扇里透进的阳光,和煦的撒满了整层空间。
女道士骆典真一如既往的挽着道髻,素眉青黛,身着一件长及于膝的蓝色中褂,脚蹬皂白布鞋,俱都净洁的一尘不染,她温润淡然的微笑着,如对待邻家小弟般朝玄奘找了招手,让他近前几步后,才开口说道;
“你是七师叔从阴兵冢救回来的仆役,唤作许三多是吧?外勤管事因为你太能吃了,给你新调换的工作是饲喂药料监的药兽,结果前日你刚刚到岗,变故就发生了——这些事发前的履历记载,你都能确实认定吧?”
玄奘本着谎话越编越假,能不说话就不说的低调原则,默然点了点头。
就见女道士骆典真目光愈加和蔼,思考片刻下了决断道;“许三多,药料监此次失窃关系重大,戒律司没个处罚结果,宗门上下是交代不过去的,故而这主要责任不在你,你也难免池鱼之灾——所以你的差事算是丢了,等到掌管戒律司的四师叔回来后,必定会遣送你下山回家···”
听说要送自己下山,玄奘不禁有点急,开口道;“仙姑姐姐,我挺能干活的,洒扫庭堂,打柴做饭,甚至我还做得一手好菜,特别擅长烧烤,把我留下吧!我还擅长按摩推拿,针灸正骨···”
“你且听我说完!”女道士骆典真秀眉一颦,打断了玄奘的胡扯,轻嗔道;“你这孩子,全不知我一份遮护之心,宗门山规岂能马虎纵容?唉,你想留在宫里,可知这玉虚宫里哪怕一名洒扫童子,也须炼气入窍的修为?我是看你这孩子受此无妄之灾,下山后也是孤苦无依,生计艰辛,就想起玉虚宫后庭有一库杂文图书,颇有一些外门修真书籍,我着人送你去呆上三二日,若你能学会一些粗浅道法,下山后也算多了份谋生手段,你可愿意去?”
原来要给我的好处,竟然是送我去看几天书,玄奘心头念转,随即作揖应承道;“仙姑姐姐真是慈悲心肠,小弟我哪能不知好歹,错过在玉虚宫看书这份仙缘,小弟愿去,愿去,太想去学点仙家本事了。”
“那我这就安排你过去吧。”女道士骆典真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青翠玉牌,上面灵气波动,镌刻着玄奥的道家画符,还有骆典真三个字,就听她呼唤道;“冬梅师侄——你持我的腰牌,带这孩子去杂文书库看书去吧。”
耳听楼梯响动,一名翠衣女孩儿走上前来,接过玉牌,转身对玄奘祁十四说道;
“你跟我来吧,切勿乱说乱动,徒惹烦扰!”
玄奘祁十四前世求职阅历丰富,知道在大师姐骆典真这样的高层管理者虽对小人物和颜悦色,可自己能捞到的优待也就仅此而已,再不识相就要给颜色看了,于是他不再言语,只是向骆典真深深一揖,便随着这个翠衣女孩儿下楼去了。
出了戒律司后,这个叫冬梅的翠衣女孩儿也不搭理玄奘祁十四,头也不回就驾起一阵风,平地升起三尺,足下如行云流水般向前滑行,晃眼就绕过几处殿宇!
玄奘连忙打起精神奋起直追,然而前头那翠绿身影看似不快,其实疾如快马良驹,玄奘祁十四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甩着脑袋吐着舌头,远远落在了后面。
其实这还是翠衣女孩冬梅特意放慢了速度,担心甩丢了玄奘这小仆役会乱闯一气,弄出什么麻烦来,牵连她自己也受到责罚,否则以她道门正宗的凝煞修为,玄奘祁十四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得追丢。
不过这一通亡命追赶虽把玄奘累得要死,可也让他头脑跑清醒了;那就是他虽然力气不小,也算精通武功,然而玉虚宫内任何一名修道者都能轻松耍弄他,分分钟玩死他!
这就是死鬼胡管事为何轻蔑嘲讽他‘不是道术之辈,也敢来玉虚宫作姦犯科’的原因啊,玄奘祁十四喘息着决定立即改变计划,待会儿进了杂文书库随便捞点什么马上就溜!这就如玩网游越级打怪也得有个限度,等级差距如此之大,几乎见‘怪’就死,再不撤就纯属作死了——还是去低等级打怪区混混吧,比如说那挨劈谷阴兵冢。
翠衣女孩显然极不待见玄奘这光头小仆役,一路上丝毫也未停顿,直至来到一处五色五角的高大石楼前,方才散了御风术,徐徐落站在门前,抿唇发出了一响清吟。
待到玄奘气喘咻咻的赶到这栋五角楼宇前时,石楼殿门嘎然打开了,两名青衣道童走了出来,齐齐稽首道;
“冬梅师姐,一向少见,不知有何差遣?”
翠衣女孩冬梅将手中玉牌一亮,诉说道;“奉戒律司骆师叔之命,送这名小仆役入杂文书库读书三日,所获多寡,全凭自悟。就这样人已带到,我还有其他的差遣要办,这厮就交予你们了罢。”
“是,自当谨遵骆师叔所命。”
两名道童恭恭敬敬的遵喏领命,目送那翠衣女孩驾风离去,其中一名青衣道童转头轻蔑的扫了一眼玄奘,冷淡的吩咐道;“你且跟我进来,路上切勿乱摸乱动,仔细本童子的大耳刮子!”
玄奘祁十四见这些道童道姑都对自己轻慢无礼,简直不当人子,心中一团火腾腾而起,摁捺不住就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