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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老友记

【卡洛兰斯,七王城,琼恩·帕特尔】

一天下午,白马酒樽的隔间里,有三个人正在聚会。

其中的精灵女人,是卓兰·拉维尼,她正举着鸢尾花装饰的高脚杯,细细品酒,动人的紫色眼睛闪着明光,像是天上的两颗星星,倒映在了酒中。

她神情惬意,两颊微红,旁观着她的恋人琼恩和尼奥斯“大拼酒量”。

琼恩今天似乎抛下了所有的烦恼,一杯接着一杯,痛饮美酒。

人人都知道,他酒量过人,恐怕全七王城里,也再找不出一个比他还能喝的人。

平日里愉快的时间,琼恩喝酒;悲伤的时刻琼恩也喝酒。不难想象,这个男人活到如今,喝了该有多少酒。但他却从不喝醉,至少卓兰自认识他起,就从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与琼恩比酒,谁都会相形见绌,更何况是一杯倒的尼奥斯。

所谓“大拼酒量”,无非是一场毫无悬念,一方占压倒性优势的娱乐比赛。

这个比赛自然也是琼恩提出来的,他想为聚会助兴,便怂恿尼奥斯比往日多喝了几杯。结果,这个可怜的符文学者,就像现在这样,眼冒金星,神志不清了。

尼奥斯虽然喝醉了,却还想极力在琼恩两人面前保持镇定,

“我没醉……我没醉……”

但他只是眨了一眼,桌子对面的琼恩居然就分成了好几个,而且琼恩身上穿的红色皮衣,如此耀眼,仿佛燃烧的火焰,直直窜到了天花板上。

尼奥斯头的一边靠在桌子上,心急地说:

“喂喂……琼恩……你身上着火了……”

卓兰和琼恩则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声音听起来格外爽朗。

“我着火了?”

琼恩揶揄道:

“不对吧,明明是你着火了!”

“啊?”

尼奥斯半睁着眼睛。

“难怪这么热……”

他嘴里一直流着酒,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衬衣也经被染得一片红,一片紫了。

“觉得热就把衣服脱了吧,没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琼恩笑道。

卓兰轻轻推了他一把,说:

“行了行了,你看他都醉成这样了,就别开他的玩笑了。”

正说着,尼奥斯胃里陡然翻动了一下,脸上发青,像是要吐的样子。卓兰关心地递过去一块手帕,尼奥斯干呕了两口,没有真地吐出来。

卓兰对琼恩皱眉,道:

“他这种状态,晚上怎么去观星台?”

琼恩识趣地耸了耸肩。

尼奥斯听到观星台,语无伦次地说:

“观星台……一定要去……就算是背,也要把……琼恩背去……”

“你背我?我看是我背你才对吧!而且你烂醉如泥,酒气冲天,我才不要受这份罪呢。”

琼恩故意说。

尼奥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琼恩……我们是好朋友啊……”

“好吧好吧。”

琼恩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就帮你这一回,记得你欠我一次情了!”

卓兰好笑地看了琼恩一眼,心想明明是你把他灌醉的,现在又趁火打劫。

“一言为定……”

尼奥斯晕了过去,手也松开了。

没一会功夫,他的身体就有规律地起伏起来,进入了梦乡。

虽然酒樽里壁炉火旺,非常温暖,但酒店之外刮着大风,窗户“咣咣”作响,等到傍晚时分,气温会突然下降,加上酒精挥发,尼奥斯难免着凉,思及此处,卓兰便起身,小心翼翼地把他先前脱下来的外套,盖回了他的身上。

琼恩对卓兰说:

“不愧是弱不禁风的尼奥斯,一杯倒之名不是盖的。”

卓兰略显担忧,道:

“看他的样子,恐怕睡到今儿晚上都不能醒……到时候,你来照顾他,可别叫我。”

“放心吧,我会的。”

琼恩正经地说:

“安艾尔之星,对他意义重大,我怎么能害他错过呢?我还不是这种损友。只是……”

“只是什么?”

卓兰眼神一转。

“他醉的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问芬恩大主教的近况呢……另外,卡尔有没有新的消息,也不知道,听说几个月前,银夜守卫已经回城了?”

(卡尔·乔:暗神官,银夜守卫之统帅,几年前在达克尼特失踪)

“是回城了。”

卓兰道:

“可如果卡尔大人有新的消息,全城一定都会议论这件事。”

“说的也是”

琼恩小饮了一口酒,脸上透着思考的神色。

“唉,我倒是觉得你别关心别人了,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

卓兰拍了拍琼恩的肩膀,忽然这么说。

琼恩一愣。

“呃?”

“昨天你不是回帕特尔家了吗,结果怎么样?”。

“能有……什么结果?”

琼恩掩饰着说。

卓兰轻叹一声。

“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你吗?”

“算是吧。”

琼恩模糊其词,其实,他连妹妹的面都没有见上。

“那她打算耍脾气耍到什么时候?”

卓兰心直口快地说,脸上气呼呼的。

她想,如果换成她是琼恩,绝不会对妹妹的安排言听计从,琼恩才是帕特尔家族真正的主人,没理由被挡在自家门外。

而且,虽然琼恩有愧于妹妹,让她受了不少苦,但转念一想,琼恩受的苦,难道就少了吗?

他也是一样是个受害者,却要被没有期限地惩罚,这不公平。

“别说了,卓兰。”

琼恩怅惘地道:

“本来就是我对不起她……”

这就是琼恩,卓兰也无可奈何,她毕竟无法代替琼恩做选择。

说到琼恩的妹妹,卓兰霎时间想起了什么,眼睛忽闪了一下。

“等等……我居然忘记了,你妹妹,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

这些天城里人都在说这件事,因为结婚的双方,都是七王城里颇有名气的家族。

琼恩手中的空酒杯叮当着地。

他茫然地问:

“结婚?和哪家?”

卓兰不满地晃起头来,语带斥责地说:

“唉,你看你!你妹妹要结婚的消息,全城都知道了,你却是一个糊涂人……我是你妹妹,不生你的气也难!”

琼恩默然不语,脸上堆满愧疚之色。

卓兰收敛一些,觉得自己话说重了。

她放轻声音,补充道:

“听说,她是和城里玛吉罗家族的长子结婚。玛吉罗家族和你们帕特尔家族一样有名,想想应该门当户对,而且男方长相也好,又有才华,是现任御术神官塞拉德的继承人,应该配得上你妹妹。”

(玛吉罗家族:第一代御术神官)

“那就好。”

琼恩真心为妹妹感到高兴,她值得生活得幸福美满。

“一点也不好!”

卓兰把她的杯子重重地敲在了桌子上。

“你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见妹妹一面,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你要主动去她的婚礼,诚心诚意地改善和她的关系!距离婚礼举办的日子,时间还剩不到两个月。听说主持者是芬恩大主教,你和芬恩大人关系这么好,就算你没被妹妹邀请,想混进婚礼,也再简单不过了吧?”

卓兰心想提醒到了这份上,再麻木的人也该醒悟。

堂堂游侠神官,落到要“混进妹妹婚礼”的地步,世上除了眼前的琼恩,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就算你这么说……”

琼恩没有表现出卓兰想看见的觉悟,而是陷入了更加艰难的选择。

“如果我去,妹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也许会被我弄砸……我真的不想看到她在那种喜庆的日子还要为我生气。”

卓兰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按照她的性格,凡事只要主动出击,就能够手到擒来。可琼恩不同,他与她几乎是恰好相反的两个人。

琼恩在追捕罪犯,行使神官职能的时候,英勇果断,从容不迫,但在面对自己的感情时,却犹豫得像个刚刚成熟的少年……想起以前,他和她恋爱也是……

卓兰清清嗓子,正襟危坐。

她严肃地道:

“不对,你想到的,只是你自己认为的结果,但女人的心思和男人是不一样的。你妹妹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也许你再努力一些,就能感动她了。再说,她一生里最重要的时刻,你去才会有特别的意义啊!”

说话间,“砰”的一声,一只酒杯被熟睡的尼奥斯碰落到了地上。

琼恩和卓兰都是一惊。

尼奥斯在梦中呓语着:

“什……什么婚礼啊……去吧,琼恩。”

琼恩蹙紧了浓密的眉毛,认真地思考起来,许久之后,终于,他右手往左手掌心一拍,下定决心道:

“好吧,我去。妹妹的婚礼,哥哥不能不去!”

卓兰微微一笑,心想顽石也有开窍的一天,嘴上却说:

“多大点事儿,你居然要犹豫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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