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并不好。”
林忆如是说道,没有任何的自怨自艾,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哪怕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的令人绝望与害怕,这世界上有谁能够如此坦然的说着,自己命不好,而又没有丝毫抱怨的。
有的人抱怨出身,有的人抱怨长相,有的人抱怨自己没有修行的天赋,有的人抱怨自己年少脱发,我们总是将之一切归根于命不好。
年轻的时候,有着容纳整个宇宙的勇气,时常会幻想自己拥有显赫的家事,完美的搭档,惊人的天赋,然后长长的对天呐喊,命运这个狗东西。
雏鹰会成长,种子会发芽,哪怕是低低浮在尘埃上的杂草,都会在一次次的践踏中更加的坚挺。
成熟的第一步是认命。
不是妥协,是看清。
林忆看清了自己的命运,是的,很令人悲哀。
并不好。
“运动神经细胞病。”谁能想到这种只存在于成年男女只见的病状,会出现在一个刚满月的小孩身上。
这个小孩竟然还活了下来。
看清命运,才能改变。
修行,修的就是命。
当旧人类打开基因锁的那一瞬间,无数的信息从传承的长河中蜂拥而至,时间的起点是一团花火,一个点衍生出了无数条路,每条路都看不到尽头,或许还没走完,或许死在路上。有盘古,有女娲,有耶和华,有真主,有湿婆。
神话是真的,他们确确实实的存在过,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印记。
无数的旧人类开始翻遍典籍,一边又一边的翻看着南华经,金刚咒。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能成为第二个佛陀,第二个天尊,各种修行的热潮席卷而来,修佛修道或者是信仰光明。天才们兴致冲冲的踏上了先贤的道路,穷尽了一辈子,旧人类的史上迎来了一次最沉重的打击,路断了。
无数人在高呼。
“路断了,吾辈该何去何从。”
有的人在仙路上看到了一把剑,上面缠绕着无数的冤魂,不断的哀嚎着。
“仙路尽头终为空,路错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有的人在佛途上看到一尊怒佛,瞪目忿视,煞气惊人。
有的人在光明大道上看到了一座破旧的神国,依稀还有凋零天使的羽毛。
在一片哀号声中,无数的旧人类,端坐在断路的尽头,凝望前方深邃的晦暗,闭眼坐化。
“路断了,但一定会有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路。”
“可惜,吾辈看不到了。”
旧人类迎来了青黄不接的年代,新人类崛起。
一切溯本还源,仿若重新回到基因锁打开的那一霎那,原来还有一条路,从未有人走过,原来还有一种风景,从未有人看过,血液是时间的长河,永恒源源不断的奔流着,从古至今,从睁眼至闭眼。五脏是微缩的星空,而高高旋于最中心的一轮红日,则是跳动不息的心。
人类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亦是自己。
识我明道,修魂解锁。
“修炼吧。”程心顿了顿说道:“命是可以改变的。”
她望着眼前这个少年,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道:“修炼吧。”
天很蓝色,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勾起一道长长的浅痕,阳光直直的打在林忆的身上,影子就这样投射在地面,和一旁的树荫交织在一起,微风拂动,远处仿若有暗香传来。或许是因为温暖,少年白哲的脸上多出了几点红晕,也多出了几分生机。
林忆没有回答,反而环视周围的绿水青山,说道:“这儿真美。”
发自内心的赞叹,程心低头,以为他误会了什么,脸一红说道:“前面有一个小木屋,用阵法加固过。”
林忆没有问她,这里如此偏僻,她是如何找到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深或浅终归不能为人所知。
视野的尽头是一片半个人高的草丛,依稀可以望见,草丛深处所露出的棕黄色的木屋顶部。
林忆在前拨开杂草,回头望着那个神色复杂,低头不语的小护士,长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是默默的为她拨草,开路。
夕阳下,两个人的身影长长拉开,不知为何,竟隔出一道淡淡的线,飞鸟与青鱼,相距的再近,中间还是阻挡着一层薄薄的水幕,这层水幕,就是天人永隔。
门口堆积着一层厚厚的泥土,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然而,门确实开着的。
程心有些差异,但眼中的光彩确实无法掩盖的,林忆看过这种光彩,那是行走在绝望边缘蓦然看到希望的颜色。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摔得也够重。
程心没有顾上林忆,快步向前走去,迫不及待,连一秒都不愿等待。
在门口的时候止步了,右脚还停留在半空,没有踏下,这一脚踏不下去,林忆走上前,透过背影,他看到屋内的陈设,一张木床,一张木椅。
木床上躺着一个人,是个女孩,麻布制的素衣,蜷缩着好似沉沉睡去,黑色的长发散落在床上,左手系着一根红绳,赤红色的细绳和雪白如藕的手臂辉映着,林忆想到了以前所听到的一个词,跌落在人间的天使。
俗气的形容,却万分的恰当。
程心转过头去,强挤了一个笑容,说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早来一步。”
看来,还是没能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
“大胆刁民,竟然敢和本公主同处一室。”
初晴很愤怒,自己堂堂堂堂大公主,竟然被两个刁民偷看了睡姿,其中一个竟然还是男的!于是,她决定把自己的愤怒展现给这两个刁民看。
“啊呀,我的魂力那。”
“我的魂力去哪了。”
“你们还我魂力!”
林忆看着床上突然惊起,然后突然大哭的女孩,想了想,还是收回自己刚刚的评价吧。
初晴发现林忆在看着他,越发觉得眼前的那个黑头发的男人贼眉鼠目,没准自己就是被他绑到这里,没准他还对自己做了什么苟且之事,难道自己就要在这里当压寨夫人,过一辈子了吗,初晴越想越悲伤,自己没了魂力,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在这个穷乡僻壤呼喊不得,初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于是,她哭的更大声了。
初晴哭着走向林忆,她用手抹了抹眼泪,因哭的太认真,上气不接下气:“你还我清白。”她用捶打这林忆的胸膛,说道:“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林忆哪怕再冷静,也有些愕然,心里想着:“好好的女孩,怎么就疯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