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的情况有很多种,但归根结底,终究是未能如愿。
孙老道不甘心,自然也是未能如愿,像他这样一位得道仙人,不知道会有什么未竟之事?未了之愿?
杜昂其实也不甘心,他自从得知自己不能修行后,虽然百般劝说自己放弃修行的念头,但自己何时被真正说服过?
“孙道长,你神通广大,不会死的!”杜昂的话很没有说服力。
“年轻时,我师弟就说我性子有些急躁,行事过于率性。他说等我老了,这些毛病自然便会改掉,没想到我越老反而越不中用,生生把自已作死了。”孙老道一边喝着酒,一边自顾自的说道。
“你是说你本来可以不死?”杜昂若有所悟。
“本来可以不死!”孙老道自嘲一笑,“生死由命,哪有那么多本来。不想了,免得死的时候也不快活。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还不死心,还妄想着去修行?”
“是!我真的很想修行,还请孙道长替我想想办法!”杜昂被说中心事,回答的却斩钉截铁。
“我的灵海正在慢慢消失,已经自身难保了。再说,你灵根意外熄灭,即使我法力未损,也是没办法的。”孙老道叹了一声。
杜昂又被打击了一次。
失望到了极点,便会有些愤怒,愤怒到了极点,便会走些极端。他借着酒意,攥着拳头,有些迷糊地道:“哼!没有天根就不能修行吗?”
孙老道听了猛然一震,厉声道:“你说什么!”
“为什么没有天根就不能修行?为什么?”杜昂大声道。
“你要是这么想,我现在就一掌劈了你,免得以后你误入歧途。”孙老道勃然色变,提起了右掌。
杜昂被掌风惊醒,见孙老道一脸凶相,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哪里不对,但看起来问题很严重,他一脸疑惑,又有些害怕,弱弱地问道:“我……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天根就不能修行,这是天道,你要是敢质疑天道,我便一掌劈下去。”孙老道怒道。杜昂低了头,不敢回话。他自从知道孙老道真的有大神通后,心中对他是满满的敬畏。若是往常,恐怕要骂他几声“臭老道”才是。
孙老道见他不说话,又看了看怀里的酒坛,慢慢收回了手掌。
“那几个带面具的黑衣人,你见到了吧?”
“他们不是人,是魔鬼!”杜昂点点头,又忽然摇摇头。
“怎么不是人?我告诉你,他们都是人,而且是没有天根的凡人。但他们违背天道,强行修练,所以才变成了魔鬼。”孙老道的语气很重,声音很大。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魔鬼?”杜昂心头一震,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他们修行的是魔族的功法。”
“魔……魔族的功法?”
“据我所知,十几年前,就算是魔族功法,修行的人族也是要有天根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连没有天根的凡人都能强行修炼魔功了。唉,看来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孙老道痛喝了几大口酒,神色有些惘然。
山里人大多是没有天根的人,如果他们受了蛊惑都去修行魔族功法,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变成魔鬼?世上凡人那么多,没有天根的人到处都是,如果大家都去修炼魔功,到时候能不天下大乱吗?
杜昂身子啰嗦一下,不敢再想下去了。
孙老道打量着杜昂,眼光中似有深意,好半天才道:“唉,我老毛病又犯了!你跟他们不同的,你心性朴实善良,就算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我一时情急,怕你将来为了修行,迷了本心生了心魔,所以有些过激了。”
“道长教训得是,是我不对。我天根灭了,不该执着于修行。”杜昂低着头,小声答道。
孙老道顿了半晌,忽然说道:“罢了罢了,我见你这孩子倒有些可取之处,也许情况没我想象的那么糟。我虽然没有办法帮你重新点亮天根,但别人说不定有办法。我们人族今时不同往日,修为比我高的也着实不少。”
杜昂本来已经绝望了,听到这几句话不禁又精神一振,眼光泛泛,痴痴地看着孙老道。
“像你这种天根生下来便熄灭的人,世上比比皆是,其中经历重重磨难踏上仙道的人,也偶有传闻。只因你生在山里,各方面条件都不具备,所以我之前才没给你希望。现在,我给了你希望,但你首先便要背井离乡,走出这片深山,去外面的世界闯荡,才有可能寻找到自己的仙缘。”孙老道的目光落在杜昂的脸上,意味深长的道。
“我一直想出去看看的,可是现在年纪还小不能自己做主,等再大一些,我总要想办法出去闯闯的。”杜昂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也很清晰。
“你不小了!还是趁早出去的好,再晚,只怕就回天无力了。你跟我来!”孙老道站起身来,取了一支烛台,抱着酒坛往那尊妖兽雕像后走去,只听轰隆一声,雕像的底部忽然现出一个山洞来。
“孙道长,苏……苏小姐怎么办?”
“你要是还有力气,又不怕累,就背她上来吧!”
杜昂心想,要是苏青青突然醒来,看见墙壁上满是妖兽的壁画,肯定要被吓坏。眼见孙老道进了山洞,他不及多想,忙背起苏青青追了上去。
起初他想,这苏小姐看着瘦瘦的,应该比桃小燕重不了多少。哪知走了一会,感觉便完全不对了,似乎比桃小燕重了许多。
出了山洞,忽然转到一条山道上来了,此时月悬西天,比之前暗了不少。这条山道贴着悬崖盘旋而上,狭窄而崎岖。杜昂走得很小心,也很吃力,到后来,仿佛背的不是苏青青,而是小胖哥李昕了。
孙老道举着烛台喝着酒,飘飘然走在前边,一点也不像是快要死的人。也不知道爬了多高,终于到了一片较宽的崖坪。孙老道等了好一会,杜昂才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孙老道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又走进了崖坪后的一个山洞。起初还有些月光,到后来便只剩一点烛光。杜昂听着苏青青呼吸均匀,一点也没有要醒的迹象。他咬咬牙,鼓着劲又走了丈许,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原来,里面是一个大穹洞,洞内平坦开阔。右边的墙壁上有一个凸出的小平台,平台后的峭壁剥落的厉害,现出好多大窟窿来。
孙老道早已将烛台放上了平台,手中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柄利剑,剑身莹莹如玉,灿灿如金。他的左掌在剑面上不断拂拭,眼中满是爱惜之情。
剑光变幻迷离,将他的身影投放在洞壁上,很高大,又很模糊。
杜昂将苏青青放在一边,也忘了疲累,盯着那把剑看了许久,心中很是疑惑:“刚才打斗的时候孙道长为什么不用剑?”
不及相问,孙老道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可知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