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唐负着双手,衣襟猎猎飞舞,目光并不与杜昂、苏青青二人相接,而是装作看向小山上的云竹,等着二人说一些称赞膜拜的话。不料只听“哎哟”一声,一个身影摔在身畔,嘴里还在骂着一些粗俗难听的脏话。薛唐不禁觉得大煞风景,很没趣的转过身来。
杜昂已将刘川扶起,问道:“你怎么也被扔了出来?”
“那勾鼻子鸟道长净胡说八道,说我已经十六岁了,他娘的,我十五岁还没满,怎么就突然十六岁了?况且,又不是我要测的,是他们逼着我测的。”刘川边拍灰边骂道。
“你也没测出生辰八字吗?”
“我问了,可那鸟道长不告诉我,只说我已经十六岁,便叫我滚。我争辩了几句,他便叫人将我扔了出来。什么鸟道长,净说些瞎扯蛋的话,你这么聪明,他还不是说你……”刘川觉得手臂一痛,原来杜昂暗暗使力掐了他一下,他会意的嘿嘿傻笑,止住不说。
“你按的时候那两块玉璧亮没亮?”杜昂又问道。
“没亮,我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我也没亮,会不会被你弄坏了?”刘川有些丧气的道。杜昂顿时一窘,再也不敢跟他多说话。
“那两块玉璧是感应天根的,天根已亮的人才会跟着亮,你们别瞎猜了。”薛唐早已远远的避开,摇了摇头,向前方走去。杜昂和刘川才恍然大悟,相视一笑,心中却各有各的苦涩。
四人沿着山道走了丈许,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这里停了很多行人车马,徐莽等人都在里面候着,两个灵虚派弟子守在路口。
“今晚到了厚德城,咱们可得喝个痛快。”徐莽等他们四人上了车马,朗声道。
一行人精神大振,都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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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厚德城的取名便源于此,自古以来,坤州人也常以这两句话作为铭言,时时激励自己。
虽然灵虚派被仙殿除名,但厚德城却并未因此衰败,反而愈加繁荣起来。这中间有必然也有偶然,但说到底,还是坤州人的自强不息,自求我道。既然灵虚派不争气,那么只有自己争气,方能出出心中的怨气。
因此,整个坤州的名门世家,富商巨贾,纷纷涌入厚德城,为了给后人寻一份仙缘不惜倾尽家财,荡尽家产,只要求得了仙缘,便是家族的无上荣耀,这些钱财家产又算得了什么。
六大宗门每五年开一次山门,厚德城便每五年要沸腾一次,尤其是到了十二月,更是火爆之极。各大家族风风光光的将斩获仙缘的少年送到厚德城,少不了挥金如土的豪购一番,什么灵丹妙药,奇物法宝,也不管用不用得着,只要听商贩说的头头是道,便毫不犹豫的买下。至于大大小小的客栈,更是人满为患,连柴房也能卖出平时上房的价。
徐莽一行人赶到厚德城时,天刚刚入夜。城里早已万家灯火,一片辉煌。宽阔的街道两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高楼,楼前挂着形形色色的灯笼,将招牌上的大字照得流光溢彩,十分炫目。
杜昂透过马车的车窗,感受着城市里的浮华与喧嚣,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空空的,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孤单。即使以前他置身于空荡荡的深山之中,也不曾有这种感觉。
马车之中很安静,徐英也很安静。她并没有像在土龙城一样说个不停,而是揉着眼睛,看样子并不是很兴奋。她是第一次来厚德城玩,但她忽然不喜欢这里,她觉得广德城就很好,土龙城也不错,眼前的这个城市却太花了,看得眼睛痛。
徐莽问了五六家客栈,有的说客满,有的说只有一两间空房,住不下这么多人。徐莽无奈,对薛长庚道:“薛兄,离十二月还有五天,想不到厚德城的客栈就满了。”薛长庚道:“我也是始料未及,不知徐镖头做何打算?”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多人肯定无法住在一处,这间客栈尚有两间上房,你们一家三口不如先住进去。”徐莽指了指旁边的客栈。
“如此甚至好,今晚这顿酒就先不喝了,明日正午,我叫客栈备两桌酒,请徐镖头和众兄弟喝个痛快。”薛长庚点头道,徐莽知道薛长庚的意思,拱了拱手:“薛兄客气了,请!”
杜昂看了客栈的招牌,烛光下亮着“仙人居”三个大字。薛唐朝他挥了挥手,随着薛长庚夫妇,领着两个小丫头进了客栈。
徐莽又在城内转了许久,好容易才找到一间新开的小客栈,门面不怎么样,但名字还过得去,叫“卿云客栈”,掌柜的说里面还有三间上房。徐莽道:“三间就三间,先开一桌酒,解了酒瘾再说。”这家掌柜是个中年男子,一副书生打扮,看起来有些木讷,很为难地道:“你们这么多人,三间房怎么够?”徐莽喝道:“等有人退了,我们再补,你会不会做生意?”
中年书生仍是犹犹豫豫,这时里屋走出一个少妇,容貌一般,裹着头巾,挺着大肚子,笑道:“几位客官,里边请!我当家的不通情理,你们别跟他计较。”又叫道:“小六,叫厨房张罗一桌酒菜。”
徐莽一行人夸了少妇几句,陆续上楼。
这少妇目送徐莽等人上楼,才对中年书生道:“你倒底在打什么主意?咱们才开张不久,可不能随便得罪了客人。”她一口气急了,不禁有些发晕。中年书生忙扶她进去歇息,边走边道:“我又没说不让他们住,只想抬点价,你倒好,急急的跑出来了,这要是动了胎气,岂不是赔了儿子又折兵么?”
“你就只记挂着儿子,不顾夫人死活。再说,指不定生个女儿呢?”少妇听了一脸不悦。
“女儿就女儿,也没什么不好。我堂堂七尺男儿,到头来还不是入赘了你们姜家。”中年书生自嘲了一句。
“说得好像我们姜家亏待了你似的,要不是我爹卖田卖地又白送女儿,你怎么能来厚德城风光?我爹还说你什么目光长远?依我看,在我们家的小城就好,这厚德城虽大,却聒噪得很,不是什么好地方。”少妇更加不悦。
“哎哟哟,又说这话了!晓云,我早说过,在这里做一年,顶在家里做十年。况且六大宗门在厚德城里都有分派,等咱们女儿长大了,说不定能寻到一份仙缘呢!”中年书生有些着急的道。
少妇扑哧一声,笑道:“谁又说一定是女儿了,说不定是儿子呢?”
“是男是女,姓姜姓朱,我都不在乎,只要能为他寻得仙缘,我朱文卿这辈子就值了。”中年书生长长的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