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自他们走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晚上睡觉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苍月的话。在床上翻了几下，苍龙的话也跳了出来。昨天，苍龙来到他家，道明了来意之后，郑重的对他们说：
苏默是我的义子，以后他的成就绝不会低，小镜嫁给他，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差。女儿女婿的日子好了，当然不会让岳父一家人难过。
儿女生病，没有钱治病怎么办？当然是找女婿借。女婿自己没有父母，当然会将岳父岳母当做亲爹娘，将小姨子小舅子当亲姊妹一样对待。
孩子们在他的羽翼下当然会平安的长大，长大以后找生计时的门路自然也多了，以后嫁娶当然也会是富贵人家。富贵人家当然得住在城里，从农村人成为城里人，这是多么风光的事？
出门在外，自然少不得惹上些麻烦官司，这个时候当然需要关系，有个大老板做女婿当然不用愁打官司。而就算女婿摆不平，也有我这个义父做后盾。
人生都面临很多选择，稍微清醒的人都应该看得清哪条路能走，哪条路不好走，哪条路不能走。你们是聪明人，当然不会选错路。若是真选错路，结果当然会很惨。
看到路上的乞丐，妓院的**，牢房的犯人了吗？那就是选错路的后果。也许他们并没有犯什么错，可是他们有蠢驴亲戚，他们没错也会错的离谱。
今天你走出去，你是个人人瞧不起，为了几文钱争得头破血流的贱民，每天吃着萝卜青菜的大穷鬼。明天你可能是一个衣着鲜亮，吃着大鱼大肉的大老爷。人生太久，不能鼠目寸光，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就看你懂不懂得珍惜……
苍龙的话每一句都充满诱惑力，令人无法拒绝，说了这些好处后又许了他一些眼下的好处。当时听来觉得很热血，但过后一想，他为什么要为一个义子做到这个份上？自然是因为他很喜欢这个义子，而如果有人瞧不起他的义子，那就得小心些了。拒绝他的提亲，那便是瞧不起他，是在狠狠扇他的脸。他当然不敢，可是他却接了苍月的银子。
当时他接了苍月的银子后还觉得有点小激动，到后来隐隐觉得不妥。到了晚上，更是惶惶不安。时间离明天越近，他就越是不安。想到明天要应约去退苏默的亲，苍龙的话便统统跳了出来。
苍龙只是个商人，本没有什么好怕，但他是全县最富有的商贾，有钱能使鬼推磨，连县太爷都得听他的，更别说一个小村民。他只需一句话便能让全村人给他施压，让他讨饭都讨不到，杀人于无形。他虽然对这些懂的不多，但多少有点感觉。这是暗的。明着，他微微的一个眼神，轻轻的一句话，也让他胆战心惊，唯有点头。
程母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了，她只觉得他很有毛病，他想的东西都是很可笑的东西，她开始埋怨：“还不睡？一点热气都被你翻没了。”拉一下被子，调整一下姿势。
程父转过身来，又向她求助：“明天咋办呀？我真没脸去见大老板了。”
他这人人前唯唯诺诺笑脸呵呵，人后又是另一个样，功劳是他的，麻烦是家人惹的，难事都是妻子的。程母对他的德行再清楚不过，不耐道：“谁让你见钱眼开，活该！”
程父听到这个“活该”，立马怒了：“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这话分明是无理取闹，程母也怒了：“家里的事不都是你在管？我回来又什么用？有毛病！”
程父在家就是王，王的尊严是不能撼动的，这个女人又在反抗他了，他向来认为暴力可以解决一切，忽然一拳打去，“噗”的一声闷响，他怒道：“你去说，你不是挺能说的么！”
程母背心吃痛，“哎哟”一声，但她不会轻易认输，立刻反手还击：“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说，老使我去作甚？”
程父立刻再击一拳：“你去说！”
程母手也立刻反手一拍：“自己做的事自己说，还老指望别个？少发神经！”
“少发神经”这四个字的威力不小，用在武力比自己低的人身上能一次毁灭别人，用在武力比自己高的人身上能一次毁灭自己。程父的老脸红了，一脚踢出，喝道：“叫你说你就去！”
“哎哟”一声，有人滚到了地上，差点撞翻尿桶。
哎哟过后，便是寂静。
暗黑中，程母慢慢的从床底爬起，在床前站了很久才慢慢躺回去。
农村房子又小，用料又细，再加上他们家太破，隔音就更差了，他们的争吵都传进了另一个房间。
四个子女都挤在一张床上，小男孩抱紧大姐，有些发抖：“他们又在吵了。”
小镜拍他一下：“快睡。”
女孩在二姐的怀里瘪嘴道：“爹又打娘了。”
二姐名小双，没有说话。
小镜轻轻掐一下小弟：“你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打你媳妇？”
小男孩赶紧摇头：“不会，我会天天像抱小猫咪一样抱着它的。”
女孩立刻揭开他的真面目，哼道：“你天天把猫咪摔个半死，你将来比爹还狠！”
小男孩跟他爹一样，手脚比脑子快，立刻一脚踢去，床吱嘎一响：“你才摔它，你都摔死一百个了！”
女孩吃痛，刚要踢回，忽然身子一紧，已被二姐抱到一边，但她绝不示弱，怒道：“明明是你，你都摔死两百个了！”
暴力，是最好的语言。
小男孩又一脚踢去，踢在了一个人身上。
小镜将他拉回，呵斥道：“都给我快睡！”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闻呼吸声。
过了一会，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大姐……”
这是二姐小双的声音。
“怎么了？”小镜问。
小双好像很认真的样子，黑暗中，她说：“你不想嫁，我替你吧……”
天明，程家夫妇愣住了。
程母怪物似的盯着她问：“为什么？你咋有这种怪想法？”
小双暼开眼：“好玩。”
“好玩个屁，你少来搅和！”程父大怒，收拾着东西。
程母盯了小镜一眼，皱眉道：“是不是你使起她的？
小镜立刻委屈的道：“我没有。”望向小双。小双道：“我自己想的。”
程父不再理她，拉起妻子向门外走。程母回头道：“好好看着她俩，你们俩，不许打架！”
小双道：“我也去。”跟了过去。
程父闻言，立刻回头大喝：“还嫌不够乱？”程母赶紧拉他一把：“行了，吼什么？”两个人向院外走去。
两个小孩都过来将二姐抓住，防止她继续发神经。小双却松开他们，依然跟过去，她道：“那我去给苍月做丫鬟。”
夫妻俩再次愣住了。一寻思，这个法子也不错啊，于是回来道：“那就去收拾几件衣服。”
一会，小双换了件新棉袄，背起个包袱跟了出来，两个孩子拉住她，满含不舍，都叫她别去，小双反问他们道：“那个苍月凶不凶？”两个小孩都道：“不凶，可好了。”小双道：“那就行啦，走啦。”抓住肩上的包袱跟上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