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冰雅匆忙地退了出来。抬头看天,发觉开始周遭越发得冷了。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刚一提起脚步,却还是被后面冲上来的人给拦住。真个儿倒写了诗词,道是:才下心头、却上眉头。
冰雅随意地低了低身子,算是请了个安,“八阿哥吉祥!八阿哥怎么也出来了?是否有什么急事要办?”心里犯起嘀咕,你有急事就快去办吧,咱们各走各的。
“有也没有。”八阿哥双手背在身后,朝着白茫茫的天深呼吸了口气。空气中,飘散开白茫茫的迷雾,仿佛能迷糊了人的视线。
什么回答啊?真是怪人说怪话,管你有的没的。冰雅冷声道:“八阿哥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冰雅先走了。”
“去哪?”八阿哥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语气而不悦。
“去武英殿读女诫。”呃……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是赌气的话?算了,反正在他们这批“土人”看来,读这个是正常的。若是自己说是看《渊海子平》这类算命的书,怕是要被当作怪物了。懒得解释,转身正要走。
“还在生我气?” 空气中传来幽幽的声音,让人联想到那句:思幽幽,恨幽幽,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气啥?“八阿哥想是误会了,这宫里的人如今都知道,我是得了失心疯,什么都不记得了!”冰雅不禁皱了皱眉,也不知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说话像吃了火药似的,说话这么冲呢?
“你……”八阿哥只急促地吐了一个字出来,其它的都不知道都咽哪儿去了。心道,你若不是还有气,又何必要故意躲着我,还要说这气话呢?
除却那日十三阿哥生日,他们二人在这宫里愣是再也没碰过面。也难怪他要如此想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空气越发的稀薄、冰凉,时间似是被凝结住了。不知究竟是因这天气,还是因这人的缘故,两个人就那样僵持地立在风中。不知道的人大概还以为那是两座“冰雕”。
一只青鸟飞过,两只青鸟飞过……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忽然飞舞起片片雪花。八阿哥柔柔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在这等我下!”
他回进去取了件白色的羊皮斗篷,又匆匆地赶出来,披在冰雅的身上,柔声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冰雅摸着那柔软的衣角,想说不劳烦八爷您大驾。话在嘴边盘旋着,张了张口,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你这几日都和十三弟去武英殿找书?”八阿哥走在前头,两人相距一步之遥。
“是。”冰雅应了一声。
一路上两人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双双漫步在飞舞的雪片中。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似人一张一合的嘴,像在诉说着什么,却一句也听不明。那声响每一拍都敲打在心上,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颤颤巍巍起来。
天却是……雪花片片似霁雨,霏霏微微。
雪似银白色的花瓣飘来飘去,只因风儿也未曾倦怠,欲洗去尘世间所有的尘埃,所有的记忆和所有的悲哀。想要遗忘那些记住的……不远处慈宁宫的梅树,却还未曾开。不知是不愿去搭理期盼着它盛开的人,还是真的遗忘了要去绽放。
<浪淘沙>(半阕)
霜霁俏装来,
欲染红梅。
娇颜因甚未曾开?
白雪飘飘风不倦,
一洗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