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无故挨了一通骂,凤无忧丝毫不见气愤,摆出一副拈花微笑的架势,道:“纪姑娘,你如果吃饱了闲得没事,就找个圈睡一觉多好,非得到处大放厥词以显示自己的素质有多低么?我知道,像你这种智障,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但是,拜托你不要拿着两三句脏话,天天颠过来倒过去的骂还想不出新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脑袋被猪亲过啊?还是你以为四海之内皆是你娘,谁都让着你?我真为你的不知廉耻感到惊奇。认识你的时间也不短了,本来我还想劝劝你,收敛一点藏拙一点,别再丢人现眼了,可是以你那八戒亲戚的智力来说,未必听得懂人话,而且在别人看来,我和一只猪讲话是件很愚蠢的事情。好吧,我也不难为你了,替我问候你的娘亲,能把一个好好的闺女养成个猪头狗脑的东西,忒不容易……”
她这里言辞刻薄滔滔不绝,纪子美已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但见她身体颤抖,脸上像开了两个小喷泉,眼泪凶猛地喷了出来,止也止不住,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闻者惊心、天地变色。凤无忧和俞宁相顾叹息。
这位纪姑娘真是越来越有涵养了,都被气成这样了,居然只是站在那儿哭,没像过去一样扭头就跑。
那边几个人还没寒暄完毕,这边却已经气哭了一个,一时间双方人马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燕宁郡主突然走上前来,道:“凤无忧,你放过小美吧,她胆小老实,哪里惹到你,我替她向你赔罪,保证以后她见到你,就离得远远的好不好?求求你放过她吧……”
凤无忧瞄了她一眼,大大地惊奇:这个燕宁郡主虽然比过去沉得住气,但明显还是道行不够深哪!
她刚才一直假装不认识自己,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吧?
瞧那话说的,好像自己十恶不赦,把纪子美怎么着了呢。
话说,她以前为祸的本事虽然比不上自己,可是野蛮任性却比自己强,这才几年不见哪,还学会言语陷害了!
铁佛陀纪先生皱起了眉,沉声道:“凤七小姐,小女哪里得罪了你,还请见谅。”
凤无忧愕然地张大了眼睛:“纪先生此言从何说起?我和令爱从前就认识了,大家虽然说不上情同手足,但也算得上是忘形之交,哪里谈得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天镝暗咳了一声:“七七,你又干什么了?”
凤无忧叹了口气,摊了摊手:“我也在纳闷啊。”
俞宁从凤无忧身后探出头来:“七七什么都没干。”
天镝暗瞪了凤无忧一眼:“那么,纪小姐怎么哭了?”
凤无忧皱起眉,思索片刻,道:“我猜多半是这几日天干物燥,纪小姐肝火太旺烧得眼睛干涩,所以哭两声润润眼睛吧。”
“嗯!”俞宁摸着下巴,很深沉地道,“七七说得有道理!”
“原来是这样!”天镝暗点点头,吩咐道,“七七,去取两盒秘制菊杞茶来送给纪小姐,菊花枸杞是平肝养阴明目之物,平时多喝些菊杞茶,对润泽双目有很好的效果。”
凤无忧欢快地答应着,假装到怀里掏了掏,可她实在穷得很,怀里只有先前天镝暗给她敷颈伤的小半盒素雪生肌膏,那是断然舍不得给的,于是抓抓头,道:“那个,公子,秘制菊杞茶放在谷外的马车上,等下再拿给纪小姐吧?”
天镝暗全身放射低气压,这笨妞是故意要拆他的台吧?
正常一点儿的人,谁会把菊杞茶这种普通的东西揣在怀里?凤无忧觉得自己很无辜,她哪儿知道菊杞茶放在哪里啊,她甚至连天镝暗有没有这种茶都不知道,而且这种入口的东西不都是花缱绻管着的吗?
花缱绻袅袅上前:“公子,我这里还剩一瓶杞菊地黄丸,明目滋阴的效果不次于杞菊茶,先送给纪小姐用,等回去再取了菊杞茶送纪小姐,您看如何?”
“唔!也好!”天镝暗淡笑道。
花缱绻自袖中摸出一只翠绿色的长颈圆肚小玉瓶,拉过纪子美的手,柔声道:“纪小姐,这瓶杞菊地黄丸是我家公子亲手配制的,以前我绣花看书眼睛累了,便取几丸口服,眼睛很舒服的,你先服几丸试试。等回头我取了菊杞茶给你,每天冲饮,睡前用茶汁洗眼,涩眼症很快就好。”
说着,将药盒放在纪子美的手心里。轻轻捏捏她的手以示安慰。纪三小姐握着药瓶,总算不泪如泉涌,改为抽抽嗒嗒了,哽咽地道:“谢谢你。”
花缱绻抿嘴一笑:“药是我家公子配的,也是他让送给你的,要谢就谢公子吧。”
纪三小姐擦擦眼泪,行了一个万福礼,细声道:“谢谢天公子。”天镝暗微笑还礼。
纪三小姐脸上突然一红,羞答答地低下头。
凤无忧冷眼看着花缱绻和纪三一个比一个的文雅,心中暗自嘲笑两人的惺惺作态。
燕宁郡主狠狠地瞪了凤无忧一眼:“凤无忧,你很得意是不是?”
凤无忧摸摸鼻子。燕宁这是什么眼神啊?自己那是得意吗?明明是想吐吐不出来好不好!
燕宁郡主走上前几步:“天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天哥哥”三个字,让在场全体人都恶寒了一把,这位也太剽悍了,普天之下,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三个字称呼天镝暗过。
天镝暗阴恻恻的目光在抱着肚子狂笑的凤无忧面上掠过,成功地将笑容冻在她的脸上,然后举起手,握拳掩着唇边,轻咳一声:“请问你是……”
“我是秦王爷的女儿燕宁啊!”燕宁郡主再踏上几步,急切地道,“两年前的上元节,我们都在京城香满楼订位看花灯,你还派人送了我一盏皎兔兰桂灯的。”
咦?有奸情!凤无忧竖起耳朵。
天镝暗瞟了凤无忧一眼:“哦!”
燕宁郡主脸上一喜,方要说话,却听天镝暗又道:“七七,我记得两年前上元节,你也在京城吧?”
凤无忧想了一下,忽然一拍手:“对了,那天晚上,我也在香满楼啊!我还收到一盏水晶龙凤灯,只有两个拳头大,燃了香烛之后,琉璃灯身上龙飞凤舞,活灵活现,可漂亮了,捧在手里还能当暖炉用。
我拿着它跟人斗灯,还赢了二十坛七花百果酿哪。”
天镝暗唇角微弯:“这盏灯你那么喜欢?”
“当然了!”凤无忧得意地道,“所以我一高兴,立刻把七花百果酿送了孙大厨十坛。”
竺元之纳闷地问道:“关孙大厨什么事?”凤无忧道:“那天在香满楼用餐的,每位都有赠送礼物,我这盏花灯就是孙大厨送的!
所以赢了奖品,自然我们俩一人分一半——”说到这里,突然发出“嗤”的一笑,“我听说,凡当晚在香满楼订位的女眷,每人都收到一盏花灯,有人喜欢自作多情,也应该去感谢‘孙哥哥’,拿‘孙哥哥’的东西去跟‘天哥哥’套近乎,这种事脸皮薄一点儿的人还真干不出来!”
天镝暗脸上笑容已然消失,嘴角绷得紧紧的,背着手一言不发。
燕宁郡主被她连讽刺带挖苦,一张俏脸红了白白了红,恨声道:“凤七,你——”
“我什么我!”凤无忧不耐烦地道,“我可没长二皮脸,叫不出‘天哥哥’这么肉麻的称呼。”
燕宁郡主眼中泪花涌现,嘴唇哆嗦着望望天镝暗淡漠的面容,想说什么,最后却只用力顿顿足,哭着转身跑走。
她所带的侍卫立刻跟了上去。
纪子美恨恨地道:“凤无忧,你不要太嚣张。”
凤无忧立刻便要还嘴。
天镝暗知道她一张口就是人身攻击,而且还没完没了令人头疼,立刻制止了她,缓声道:“七七,有嚣张的资本。”
他面带浅笑,态度温和,语气也柔和,但出口的话却极护短,丝毫没给纪子美留面子。
纪子美闻言,顿时愣了,呆了片刻,忽然又是“哇”的一声,哭着调头奔去。
纪先生脸上神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苦笑道:“得罪得罪。”
匆匆追着女儿去了。
两个人两句话,分别将燕宁郡主和纪三小姐气得哭着跑了,这气人的功力实在太高了!
天镝暗和凤无忧漫不经心地回首,迎上俞宁的星星眼,一个唇角微微挑起,另一个没心没肺地咧着嘴乐。
在场所有人短暂的沉默之后,凤无忧假装没事人地道:“这位纪小姐,性子比较柔弱啊。”
俞宁左看右看,发现没有人理她,于是违心地答道:“是啊是啊,我也不是嫌弃她,我只是……不太擅长和‘柔弱’的人打交道。”
“哈哈,说的是!”凤无忧和俞宁相视而笑,嫌弃不嫌弃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事。
天镝暗瞥了凤无忧一眼,吩咐道:“元之,派人去京城香满楼,让孙大厨交出那十坛七花百果酿,少一坛就拿他一根手指来抵。”
“什么?”凤无忧大叫,“天公子,那酒是我赢的,我的私人财产!我爱送谁送谁,你凭什么往回要啊!”
天镝暗淡淡地道:“凭你是卖身我家的小奴隶,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私人财产。”
凤无忧大声争辩:“可是两年前我还不是你家奴隶呢。再说,那酒送到之后,我们一大群人当天就喝光了啊,你让他拿什么还?”
“喝光了?很好!”天镝暗阴恻恻地道,“从此后,香满楼孙大厨,再也没有手指握厨刀炒勺了。”
“喂,你不能仗着自己是碧落殿的世子,就这么不讲理好不好!”
“我便是不讲理了,你又能怎么样?”
“你你你,做出这种事,太有失身份了……”
在凤无忧的抗议声中,众人穿过沼泽,直插到谷中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