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凩宇站起身子,看了眼伺候在殿中的宫娥太监,他们面上都带着疲倦,却又不敢太过表现,只能掐自己胳膊逼着自己清醒,亦或是咬自己下唇。若有所思之后,李凩宇下令退去所有人,待人们都离开宫殿后,李凩宇缓步走近龙床。床榻上,李凩菫散发铺花,面容白嫩娇如画,一手放在耳边,手心向上张开。李凩宇跪着爬上去,望着李凩菫微张开的手,忍不住如按章一般将自己的手按上去,与之十指相扣。微微一愣,他匆忙收手,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堂堂七尺男儿,征战沙场凶猛无比,现今却如市井断袖之人一般,做此等违逆天道之事。李凩宇坐在李凩菫身边,扶着额头,斜眼看了李凩菫的容颜,心中想到:当日就不该阉了他,而是毁了他的容颜,现今便不会被他蛊惑。
蛊惑?那里是李凩菫蛊惑他,一切皆是天意所为,情愫如丝,缠身便如掉进了蜘蛛洞,越挣扎,缠上的蛛丝便会更多,若想真正脱离,唯有一火烧尽,可那也就意味着,从此,你与那蜘蛛洞再无交集。缠绵?断绝?虽看你的选择,但命运驱使,难保蛛丝不现。人,终究斗不过天,违抗不了自己的心。
李凩宇伸手,轻触李凩菫脸蛋,接触之后竟有了不愿收手的想法:“李凩菫...为何偏偏是你。”为何偏偏你长得如此像女子,为何偏偏是你杀死李凩徽,为何偏偏是你要参与夺嫡,为何偏偏是玩世不恭的你,为何偏偏是你出现在我身边,为何偏偏是你,是你?
轻轻靠近李凩菫脸,李凩宇咽了咽,好想,好想去咬他的双唇。慢慢的接近,心也澎湃不已,如果心是一片树林,现今定是鸟语花香。只差一点点,李凩宇就要咬上他的双唇。若是不迟疑就好了,李凩宇一定可以抛弃心中顾虑吻上李凩菫,可心中有个穿着盔甲的人怒斥着,断袖之为,愧天愧地,枉你是那沙场点兵的勇士。于是,李凩宇迟疑,在快要吻上李凩菫之时停下,微微握紧拳:也罢,只此一次,因算不得龙阳。
“.......李凩檀.......”李凩菫喃喃,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枕边,却也滴入李凩宇心上。
李凩宇立马立起身子,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你所思所想,愿不过是个李凩檀。
他走下龙床,仰面冷笑,快步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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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凩宇送给李凩菫一份礼物,便是从府上来的牥阳。
李凩菫望着身穿宫服的牥阳微微一愣,而后握拳,双眼微怒。牥阳却一脸笑容,能再见到王爷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失去了作为男子的资格。鸣棠望着隐忍的李凩菫,心里叹了口气,扬嘴假笑:“老奴先行告退。”
李凩菫望着鸣棠和一同前来的太监们离去之后,才走上前抓住牥阳的肩膀气愤道:“是不是他逼你的,是不是!”
“不是..谁也没逼咱家,咱家是自愿进宫的。”
“你骗我.....谁会愿意净身进宫,谁会!”
“殿下.....牥阳,此生只有你一主子,你在哪,牥阳便去哪。既然你在宫中,我当竭尽所能出现在你身边,尽心伺候。”
“牥阳....”李凩菫有些虚脱,跌坐在地,牥阳连忙伸手去扶着,李凩菫却摆了手势,牥阳只好跪在他身边,看着他面上无神。
“你可否告诉我....为何你要如此忠与我?”
“那年江城,大雪--------(略)”
“.....原来如此....你命虽为我救,可却还是你的命,你自当好生对待才是,何故为我,如此折磨。”
“殿下,要是没遇见殿下你,牥阳的命早就没了,现在还能伺候殿下你,是牥阳这辈子最有幸之事了。”
“...咳咳...”
牥阳见李凩菫咳嗽,赶紧将他扶起来,李凩菫方站好身子,外面便传来声响。紧接着,几位公公走进房间内,望了眼李凩菫而后道了来由。李凩菫若有所思之后回答他们,稍作收拾便会前往,公公们听了李凩菫回话,转身回去。
皇后在御花园摆宴,请李凩菫前往吟诗作对玩乐。李凩菫在李凩宇的万寿节时见过皇后一眼,皇后脸色极不好,同他一样皆是病患。这皇后温和,想来是不会害自己,李凩菫才敢放心前往。若是别人相邀,他定会以身子不适拒绝,他这病秧子的名声早在宫中传开。
御花园
李凩菫来的不是时候,皇后还未到,现场有三位锦衣女子,李凩菫也不认识她们,想着应该没有比自己地位还低的妃子,李凩菫便对她们行了礼。
妆容艳丽的女子捂着嘴笑道:“哟~看看...这不是辉美人吗,听闻辉美人身子不好,不常出门,现今御花园中相见,实在难得。”
另一位打扮清秀的女子也淡淡一笑道:“姐姐,你何苦阴阳怪气,昨儿陛下可是翻了辉美人的牌子,料想我们皆是女子,却还不如一个男子...啊...对了,现今辉美人也不是男子了。”
打扮俏皮可爱的女子吃着糕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李凩菫听在耳中,无奈的一笑,而后轻启齿道:“为女子尚不如我这不全之人,若我为女子,你们又该置于何地?”
“你!不过一美人,竟敢同我们顶嘴,来人,给我掌嘴!”艳丽女子愤愤开口,随之便是上前的宫女,她扬手就要打李凩菫,牥阳一把抓住她,将其推开,那宫女踉跄几步跌在地上,诶哟一声,向艳丽女子道:“娘娘,你看他!”艳丽女子瞪向牥阳,捏紧手绢,咬着下唇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我。”
“今个谁敢动咱家小主,咱家和她拼命!”
三位娘娘面面相觑,望着这咬牙切齿的牥阳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早就该到的贵妃,因着皇后还未到,便在远处坐着,想着皇后到场后,自己再闪亮登场,结果却见李凩菫到了,又紧接着见到几人起冲突,才慢步走来。几人给贵妃行礼,贵妃摆手道不必,转身坐下,晃了晃手绢,扶了扶头上的玉簪继续问道:“你们这怎么回事”
艳丽的女子用肩膀碰了碰清秀的女子,对她使了个眼色,清秀女子微微思索后缓步上前,脸上的表情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真是我见犹怜:“贵妃娘娘,你可要为妹妹们做主啊。”
“....令妃妹妹,你有何委屈,但说无妨。”
“这.....其实是辉美人以下犯上,还不肯接受慧嫔的惩罚。”
“怎么又扯上慧嫔了。”
“.......他...他冒犯慧嫔,慧嫔下令掌嘴,他竟敢反抗。”
“渍.....也非大事,就这般算了吧,在你们面前,辉美人也算是可怜之人了,何苦斤斤计较。”
“贵妃娘娘!他现今敢顶撞妾身,下一次就敢顶撞您啊,妾身无妨,可他若冒犯您呢?”开口说话的是艳丽之人,见贵妃有意替李凩菫说话,便按耐不住启齿。
“本宫看得真真的,自有分寸,怎么,你质疑本宫?”
“...没....没有。”
贵妃看了眼一脸事不关己的李凩菫,抬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继而道:“好了,都坐着吧,今个是皇后娘娘请你们来赏花吟诗作对的,怎好弄得乌烟瘴气,扫了皇后娘娘的兴致。”
众人听了贵妃的话,也不再多语,便缓身坐到自己的位置去。也不过抿了口茶的功夫,皇后也到了此处。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看了花,对了对子,吃了点心,便就此散去。本以为事至此结束,却没想到,慧嫔拉着令妃一同‘拜访’了李凩菫。来人气势汹汹,毫无善意。果不其然,慧嫔说自己的衣裳被误拿到此,刚巧路过,便亲自来取回。慧嫔的衣裳确实是被宫娥们拿错了地方,送到了李凩菫的妗荷院,李凩菫也是刚回来才发现的。可后脚慧嫔便拉着令妃来了,实在有些怪异。李凩菫略微担心,不知她们要整出何幺蛾子。
慧嫔快步走上前,去拿放在李凩菫床榻上的衣裳,而后故意大声道:“咦!这是什么?”说着,便从叠好的锦被中拿出一稻草小人,见上面的字惊呼道:“呀!好个辉美人,竟敢诅咒陛下!”李凩菫一脸不知所以,就见她转身,将稻草人丢在李凩菫脚下,李凩菫弯腰拾起,稻草人身上绑着李凩宇三字,上面还扎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
“这不是我的。”李凩菫望向慧嫔,面上的天真被慧嫔一览无遗。
“这是你屋里找出来的,不是你的,会是谁的。况且只有你如此怨恨陛下,如此说来,也是解释得通了。”
“你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咱们还是到陛下那说去吧。”
慧嫔一声令下,太监们立马押住李凩菫,牥阳想反抗,亦不过是被另几位公公打了一顿,实在没何影响。众人便如此,去到了李凩宇面前。
李凩宇望着跪在眼前的李凩菫,眉头紧锁,十分生气,猛地将桌子上的茶杯砸在地上,飞起的茶杯碎片划过李凩菫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他拍案而起,指着李凩菫道:“你竟如此恨朕!”昨夜他还能是枕边人,现今却是眼前的敌人,反转太快,李凩宇一时接受不了。
“你觉得,我不该恨你?”
“......”
“我怎会不恨你,可我恨你,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即愚蠢又没用。”
“那你会怎么做,杀了朕吗!”
李凩菫瞳孔微微睁大,继而眼帘缓缓垂下:“杀了你...李凩檀也不会活过来了吧,送你下去和李凩徽团聚,岂不是便宜了你?”
啪!
李凩宇听到李凩徽三个字,终于忍不住,掌掴了李凩菫。李凩菫嘴角微有血渍,却也不在意,微微抬头望着李凩宇道:“现在杀了我还来得及。”
“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李凩宇咬牙说出这话,眼神满是血丝。这大概就是被自己动心之人背叛的感觉吧,可李凩宇却无法怪罪李凩菫,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你当然敢杀了我,也好....能放下一切去见李凩檀,我也死而无憾了。”
“朕不光杀了你,还要杀了所有九王府的人,这般结果,你可满意!”
“....若你真要如此,我又怎能阻止,反正大家都是死,到了地府还做一府人,有何不好。想来,我在地府定会遇见八哥的,到时候,弄得他魂飞魄散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凩菫你!”
“你不信我,留也为患。如是这般,倒不如杀了干净。你若杀我,还带全府人,我到地府,第一件事,便是要八哥永世不得轮回。因果循环,我不介意,可你是始作俑者,良心可过意的去?便是你良心可安,也定逃不过法眼,世道轮回,早晚遭报应。”
“你何苦这般咒朕,朕也未说定要杀你。”李凩宇平静了心情,望着李凩菫脸上慢慢流下的一丝血迹,伸手将其抹开,而后继续道:“这事乃辉美人身边之人所为,全拉去杖毙,一个不留。”
“陛下!”艳丽之人听见李凩宇最后的裁决,惊讶的张嘴。
李凩宇瞪了眼她:“怎么,朕所言有误?”
“不....并没有....”被李凩宇一瞪,慧嫔吓得再不敢多言,悻悻的站在一旁。
李凩菫紧张开口道:“这事与牥阳也无关系。”
“朕只能宽容至此,李凩菫,你若在多言,朕便改杖毙九王府。”
“你若杖毙九王府,我也会死在你面前。”
“朕若不让你死,你还当真死不了,你可信?”
“....纵使你再如何能耐,也不可能阻止我死。”
“你大可试试,上吊、投井、撞墙,朕皆能从鬼门关把你拉回来。”
“...李凩宇!我不过是想让牥阳活着,他是九王府的人,不是宫里的。”
“可朕不想让他活着。”
“咳咳...为什么?”
“因为你近来活的实在安逸。”
“你若不想我安逸...何苦让墨珩救我?”
“朕要你活着,但不要你安乐。”
李凩菫震惊的跌坐在地,本是跪着的身子有些撑不住,用手捂着狂咳嗽,李凩宇看在眼里,却无心疼,大概还被李凩菫诅咒他之事埋狠心里。身子被墨珩养得极好,李凩菫这般狂咳嗽,倒是没咳出血来,他竟有些烦躁,若是咳血还能搏一把同情,现在这般狼狈,做不了任何事。
李凩菫回到妗荷院时,妗荷院一个宫娥太监都没有,他慢慢坐在床边,头靠在支架上,惨淡一笑,眼泪从眼角滑落。
“一个人...我一个人都救不了....一个人都守护不了.....这就是我....夏安妮,你这样没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凩菫慢慢站起身子来,四下一看,没有绳子,出门一望,没有井,更无湖。他扶着门,无奈的笑了:“....我连死都不能吗?”突然想起墨珩给他慢性致死的药,他转身走入屋内,翻出毒药。墨珩说过,这药沫,食用瓶子一半就会死,所以要尽量控制在一筷子点一下的分量上使用。李凩菫望着药瓶,淡淡一笑,心想:李凩檀,我来了。
正当要一口吃完之时,突然闯进来的人立马将李凩菫手上之物打飞。千钧一发,若非即使赶到,见到的可能就是李凩菫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