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房子,虽然糊了窗纸,依然挡不住丝丝冰冷的风,从各个角落钻进来。
堂地的炤坑就是烧了好久的干草柴火,屋子里也就炕头热乎。
刘睿二哥都盘腿坐在炕头,二人中间是一个木头墩子做的小桌子,冰冰已经摆上了几道酒菜。
刘睿指着外面:“梨树下,我前多日埋下了新酿的烈酒,虽然火候还差得多,但怎也比市面上的水酒甘醇清冽太多。
呵呵,三弟本来想留着过年喝的,但二哥来了,自然不能藏着掖着了。”
二哥尽量回避刚才的事情,脸上也堆出几分笑容:“三弟总是给人惊奇,这还自己酿酒了,还自吹自擂的这么邪乎,二哥今天倒真的期待了。”
很快地冰冰把酒坛子抱了进来,嘟囔着:“又开始下雪了,却见小主母在雪地里哭,爱哥哥,你还是去劝劝吧,不然冻坏了可咋好?”
刘睿拍拍冰冰:“不用你操心,那可是大家闺秀,懂事的很,知道冷了自然会自己进来的。”
说着,拍开酒坛子的封口,顿时一股子浓烈的酒香从里面飞了出来。
“好浓烈的酒香!”
二哥迫不及待的抢过去,急的也没有倒酒,而是端着酒坛子就开灌,咚咚咚!
喝了几口,却马上放下酒坛子,憋了好一会儿,脸儿都憋红了,却依然没能忍住,急忙爬到炕沿,噗的一声,把喝进去的酒喷到了地上。
好一会,才喘着粗气对着刘睿感慨:“这酒也太厉害了,哥哥没注意,可献丑了,如何弄得,这可是好东西,临走,可要给二哥带上一些。”
刘睿拿起酒坛子,给二人倒上酒,才笑道:“我这酒最少五十度,比市面上十几度的水酒自然浓烈几倍,二哥慢慢品味,自然就了然其中的滋味享受。”
虽然这么说,但二哥本是豁达的性子,又有点贪酒,没一会,就灌进去一斤多,看着就醉了。
醉了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我说三弟,你也真的忍心,叫会儿冻在外面哭泣?事情慧儿做的虽然有点冒失,但终究本分,都是为了你这个家,你的未来啊。”
刘睿慢慢的喝着酒,慢慢的说道:“三弟正在想,强扭的瓜不甜,二哥和慧儿青梅竹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三弟散漫惯了,粗暴的性子,执拗的脾气,那慧儿娇生惯养的跟着我就是受罪,干脆,长痛不如短痛,叫慧儿对三弟彻底绝望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二哥猛的把一杯酒灌进肚子,起身抓住刘睿得胳膊,大声斥责:
“太荒唐!三弟怎能如此说话?你和慧儿的婚事本是先祖留下的规矩,岂能在你这里废了!
这般下去,百多年的情意却不是都化作了流水,如今,本就走向的冷漠,天幸机缘巧合的又给了四家重新恢复感情的机会,三弟如何不珍惜?”
刘睿心里自然明白二哥的意思,如今正在紧要关头,绝不能自己家里生乱子。
只能看着二哥苦笑:“这个道理,三弟何尝不知,但你也亲眼看见了,我和我的家人和慧儿的高门理念是这么的格格不入,硬是凑在一起,恐怕会生出更多积怨。”
二哥厉声吼着:“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做一个混混浪荡子,眼看着刘家把你一步步的坑害,忍得住各路势力对你的欺压?
要真是这般,二哥这就带着慧儿离开,你再也没有我这个哥哥!”
刘睿摇头:“自然不是,之所以这样对待慧儿,其实真的是为她打算的,三弟绝没有看不起慧儿的意思,嘿嘿我一个连吃饭度日都发愁的浪荡子,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仅仅是怕委屈了慧儿。”
正说着,母亲进来了,脸儿阴阴的瞪着刘睿:“什么事,娘都可以依着你,但今天,你一定要听娘的,马上出去给慧儿赔礼,好歹把她哄高兴了,不然,娘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娘!”
刘睿想对母亲解释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母亲本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如今这般,看来真的急了。
“就听二哥和娘的,我这就去给慧儿赔礼。”
出了屋子,看见,慧儿就站在光秃秃的梨树下,身子已经雪白。
雪花如絮,纷纷扰扰,依然不停的落下。
刘睿过去,拍打这慧儿身上的雪花,叹口气:“这又是何苦?”
慧儿身子颤抖着,嘴里呜呜咽咽:“是啊,奴这又是何苦?自己把心儿都挖出来,真真切切的送给人家,可人家根本不在乎,竟然为了一个粗鄙奴婢,把奴家好生羞辱,呜呜!你拍着良心自己想想,奴又哪里对不住你了。”
刘睿无奈的说道:“这就是大山啊,隔在你我这之间的大山,高门与浪荡子天上地下的,有着太多的隔阂,就如不可逾越的大山。
姐姐认为理所当然的,在弟弟眼里反而却是不可理喻,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各有自己的世界,融在一起,就各自感觉到别扭,所以、、、。”
“不是的!绝不是你嘴里这个理由!”
慧儿转过身来,狠狠地怒瞪刘睿:“你一定在记恨,记恨之前我和家里退婚的事情,心里放不下,就想法子羞辱奴家,呜呜!
你也不自己想想,你和你家里这般情景,又如何能有资格娶奴家进门,家父母和奴家有那般想法,根本就是本分。
但事情有了转机,奴家就不管不顾的做着和你白头到老的打算了,所有的努力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可你、、、。”
刘睿看着激动加上冷冻的已经婶子晃动,似乎马上就要瘫软的慧儿,心里一软,上前把她抱住,安慰道:
“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在外面久了,会冻坏身子的。”
慧儿挣扎着:“死了才干净,也省的里外不是人,也不是如了你的意,也要把那个粗鄙的狐媚子扶正做你的夫人。”
都这般了,还弄出浓浓的酸味。
刘睿噗呲笑了:“姐姐终于露出实话,原来吃那个小丫头的醋了,呵呵,咋说,她一个下人身份,终究也不过妾身之身。”
慧儿咬着牙:“瞎说,我堂堂四品同知的千金会和一个乡下的奴婢争风吃醋!
这是恨你不争气,白天还好好地答应奴家要上进的,可是,一转眼,就为了一个奴婢,就把什么都忘了,这样下去,你还有什么希望。”
“是弟弟太急了,或许是姐姐急了,相互间根本没有适应,就一下子撞在了一起,弄出瓜葛也是必然,这样吧,咱们约定,有事情和和气气的商量着做,绝不单独做主,可好?这般,双方的理念才能慢慢融合。”
慧儿点点头:“这话儿听着有道理,奴家也可能真的急了,今后做事多想想弟弟的处境,或许会好多了。”
刘睿把慧儿抱了起来,笑道:“雨过天晴,说开了就好了,进屋吧,记住,今后不许哭鼻子,跑到外面受罪,不然,今后身子不好,可不是叫弟弟抱歉一辈子。”
慧儿挣扎着:“快把姐姐放下了,叫别人看多丢脸。还见识无双聪明绝顶,大雪绵绵,何来雨过天晴。”
刘睿脸上呵呵,心里明白:慧儿争的不过是一个下台阶的面子,事情终归是她做错了,既然躲不过夫妻一场的命运,能将就的就囫囵过去了。
但事情真的会雨过天晴吗?
永平府百花楼,五绝仙子如烟,望着窗外的飞雪,在屋子里灯影晃动下,似乎真的如雾如烟。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污泥更护花!
这刘睿看着粗鄙,可心中自有沟壑,细腻的很啊。”
一旁,卓然叹息着:“就不明白了,妹子既然要用感情拢住刘睿得心儿,却如何鼓动同知把女儿嫁给他,这般,今后妹子要真的委身那刘睿,岂不是委屈了自己?”
如烟叹口气:“不这样,如何能叫张家乔家死心塌地的配合咱们做事,如何能叫山海卫那些有心人放松了警惕,这是营造一种局面,把都司衙门甚至总兵府还有其他的势力引入斜途,咱们也好趁机从中渔利。
那个张慧儿,虽然占了先机,但这个女人自小深藏后宅深闺,只懂得一些大道理,做事古板强硬,凭着那刘睿得性子,二人不在一起或许还能关系融洽,相互想着,一旦把他们放在了一起,针尖麦芒的自然会弄出龌蹉,到了那个时候,妹子何愁那刘睿不乖乖的跪倒在妹子的膝下!”
卓然不得不赞叹:“妹子的心机,哥哥自愧不如,或许他二人真的会出现这种局面!”
如烟信心十足的笑着:“不是可能,而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