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月血染霜
第二章
风月无情苦，痴心欲悔难【四】
却说那叶雨潇夫妇看得包裹满是鲜血，只当他们幼子已给这柳风月杀死，正自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却忽听得“嘿嘿”一声阴冷笑声，正是那柳风月。带着些许快慰阴沉道:“这小孽畜，终究还是给我杀了。嘿嘿，你叶雨潇既然这般痛苦，今夜我便做做善事，也好让你们父子团聚。”叶雨潇与陈笙听了顿时咬牙切齿，双目发红，如要喷出火来一般死死盯着他。叶雨潇大喝一声“狗贼纳命来”便挥掌扑了上去，陈笙厉声道:“你这狗贼，还我满儿命来。”抹去眼泪也如疯了一般挥刀乱砍，完全没了章法，皆是以命搏命招数。
那柳风月虽没了剑，手上功夫却也甚是了得。叶雨潇初失爱子，满腔悲痛无处发泄，似都给化作了力气，掌掌都带起呼呼风声。又有陈笙在一旁牵制，顿时将那柳风月逼退两步。忽听“嘶”的一声，柳风月竟给陈笙斩掉半幅衣袖。也幸亏他武功高强变招迅速才没给砍中胳膊。这一来那柳风月顿时心里恼了，冷着声道:“我一再对你手下容情，你莫要不知好歹，逼我心狠手辣。”陈笙本已心力交瘁，再加着这一轮猛攻，更是累得不轻，额头脸上都渗出了汗珠，轻喘不止，却兀自挥刀猛砍。听了那柳风月说话，顿时喘着气咬着牙道:“谁…谁又要你这…狗贼容情了，我便有…一分力气，也要与你这…狗贼…不死不休。”只因眼见着幼子死去，陈笙顿觉万念俱灰，只想拼个一死给幼子报仇。那柳风月听了顿时面目阴沉，狂笑一声道:“好，我这便成全你们，也让你们看看我柳风月看家本事。”眼看着叶雨潇一掌又劈了过来，陈笙一刀也从旁砍至。那柳风月虽在这狭小房间却也身法极快，趋避自如。一个滑步便让开陈笙刀式，随即猛然提起掌来迎着叶雨潇掌式撞了上去。只听“砰”一声响叶雨潇当即给震退两步，那柳风月身子却也晃了几晃才强自站住，只觉手臂一阵酸麻，心下也暗自惊讶叶雨潇掌力雄浑。
他原本见得叶雨潇夫妇形状便知这二人乃是强弩之末，临死反扑。只因爱子之死悲愤异常才平添许多力气。当下打定主意守紧门户，待他们气竭之时再乘势出手，到时易如反掌。谁知却给陈笙气出了真怒，这才与叶雨潇硬拼起来。却说叶雨潇给柳风月一掌震退，虽觉得胸口气闷难受，却不管不顾，如疯虎一般抢上又挥掌劈了出去。柳风月调匀呼吸正欲接招却猛觉脑后风响，立时警觉，一个“凤点头”当即让了开去。陈笙一刀正好劈过，只砍下他一缕头发。那柳风月当即探出手去屈指在那刀身弹了一指，那刀顿时便给荡了开去。陈笙只觉一股巨力自那刀身传过来，手腕酸麻，单刀险些脱手，却兀自咬牙苦撑。那柳风月弹开单刀，手腕一翻，便又迎上叶雨潇掌力。一触即分，叶雨潇顿时又给震退。那柳风月也发了狠，不待调匀内息便疾步跟进又是一掌当胸拍去。叶雨潇正自手臂酸麻，胸中内息不畅，气闷难受。眼见得那柳风月这一掌如此快捷猛恶，心下一惊，不及多想便强自提掌迎了上去。只听得“嘭”一声响，叶雨潇便给震得连退好几步，手臂痉挛，身子不住颤抖，险些便要栽倒。叶雨潇勉强稳住，却猛觉喉头一甜，顿时吐出一口血来，竟是已给震伤了内腑。那柳风月虽然也自手臂抽搐，此时见得叶雨潇不济，正是大好机会。正欲抢上一掌结果叶雨潇性命，却又给陈笙刀式缠住，顿时恼怒。让过陈笙一刀竟极快探出手去抓她刀背，陈笙看他如此托大，倒也正遂了心意。当下长提一口气，划个半弧，刀口翻转，向他手腕斜撩上去。那柳风月原本便是要引出她这招，不待陈笙撩将上来，他早便迅疾将手腕往回一翻，顺势极快往下一沉，便又将手翻转到那刀背之下，五指凝抓又抓了上去。陈笙眼见得刀身便要给那柳风月抓住了，要待变招，却已不及。刀身顿时给那柳风月抓住。其一自是那柳风月出手快捷无伦，其二却是陈笙本就疲惫不堪，出招变式反应自是比不了往日敏捷。能强撑着与那柳风月纠缠这许久已算是颇为不易了。
说来话长，其实这许多均是顷刻间发生。那柳风月抓上刀背，正欲夺下，好擒了陈笙。却不料陈笙早存了鱼死网破念头，见得单刀给那柳风月拿住，便立时松开了手，猛地跃起挥掌拍向那柳风月头颅。那柳风月立时一惊，似未料到她如此不要命。欲待闪避，却已不及。眼看着这一掌瞬息便至，倘若给拍中了立时便要脑袋崩裂，当下也顾不得怜香惜玉，本能抬起左掌闪电般拍出。正好打在陈笙胸口，陈笙当即喷出一口血来，往后飞退，眼看着便要撞到板壁上，却给叶雨潇强撑着扑上去接住，随即一齐倒在地上。想那柳风月掌力何等了得，陈笙便是全盛时候也禁不起他一掌，何况早已疲累之极。此时给叶雨潇抱着，竟连连吐出血来，叶雨潇只看得心肠绞痛，悲苦万分，泪流满面。一掌贴在她背心穴道，强自运起残余内力给她输了过去。那柳风月自知掌力如何，心知陈笙内腑已给震碎，即便是有神丹妙药也医不活了，心下既是遗憾却又痛恨，却又似隐隐有几分不忍，没来由觉得一阵心浮气躁，却还是忍住了，冷冷地在一旁看着也不干涉。
陈笙给叶雨潇真气一番梳理，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神智也清明许多。看着叶雨潇满面泪水，缓缓抬起手来给他擦拭，脸上竟笑了开来，柔着声音道:“哭什么？这样和你…还有满儿…在一起，我心里便很…欢喜了。”叶雨潇听了陈笙说话，忍不住鼻子一酸便想大哭一通发泄出来，却强自忍住，赶忙一手抹去眼泪，边道:“没哭，没哭。”哪知眼泪却越抹越多。陈笙也知他心境，只是笑看着他，断断续续道:“潇哥，我是…我是不成了，你便…别再浪费…气力了。潇哥…我冷…你…抱着…我罢。”似是说每一个字都费尽浑身力气一般。叶雨潇流着泪连连点头，正欲收回手臂抱着她。却不想那柳风月一声狂喝，仿如疯癫一般扑上，一掌打在叶雨潇背心，叶雨潇与陈笙顿时给震得撞到板壁上，随即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落在陈笙前胸。只听那柳风月厉声狂吼道:“你叶雨潇有什么本事？连妻儿也保全不得。她却偏偏对你这般死心塌地？你们既要同生共死，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我这便当着你叶雨潇的面玷污你的好妻子，我便是要让你死不瞑目。”说着一掌推开叶雨潇矮下身去抱住了陈笙似疯了一般向她脸上亲吻。叶雨潇已给适才那一掌震断了心脉，斜倚着板壁。虽强留着一口气却兀自嘴角流血不止。眼睁睁看着目呲欲裂，更是牵动伤势，又大口吐出血来。那柳风月正自亲吻得畅快，稍歇一口气欲待解开陈笙衣衫，却不料陈笙在这间隙喷出一嘴血肉，尽数吐在了他脸上。那柳风月当即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却见陈笙挣扎着起来，扑到了叶雨潇怀里，死死抱住了他。
叶雨潇给这一撞当即又喷出血来，却见陈笙仰起头来发出“啊啊”叫声。叶雨潇艰难转头看去才发觉陈笙竟咬断了舌头，想是方才吐那柳风月一口碎肉便是了。陈笙忍着痛楚勉力对叶雨潇一笑，竟似她很快活，毫不在意一般。随即眼神变得恍惚，终于一头枕在叶雨潇怀里没了声息。叶雨潇竟也是一笑，缓缓将脸贴在陈笙脸上，顿时也绝了呼吸。
那柳风月待抹干净脸上血肉，站起身来，却见得叶雨潇与陈笙已然气绝。当下怒发如狂，却又无处发泄。只得一掌劈在那板壁上，将那板壁劈破方才觉着稍微顺畅了些。回过头去再看了陈笙与叶雨潇一眼，犹自愤恨不已，却也没了心思再糟践他们尸身。走过去摘下床头灯盏，揭开灯罩，随手抛在床上，那些被褥立时便着起火来。那柳风月眼看着那火势转眼便烧起来，正欲转身离开。不想却在此时突然听得身后传出一声婴儿啼哭。那柳风月当即一惊，猛地转回头去，却没见得有人，只在门口处有一个染满血的包裹。那柳风月顿时几步抢到那包裹近前，却见那包裹有轻微动静，随即又传出一阵啼哭。那柳风月顿时脸色变换不定，阴沉道:“竟然没死，你这小孽畜可当真是命大。”
原来这叶满儿当时正在啼哭，那店伙儿中剑之后抱他不住，掉在地上。顿时给摔得背过了气去，直至方才才缓了过来。至于那包裹上鲜血，自是这一路摸进客店给那几具尸首绊倒，跌在上面给染上的，自然也少不了那店伙儿的鲜血。
那柳风月见这孩子竟未死去，一时所有怨恨涌上心头，面目竟有些扭曲了。一把将那包裹拎过去，随后提起便欲摔死那孩子。许是那孩子给他抓疼了，“哇哇”大哭起来，比适才竟响亮许多。那柳风月听了那婴儿大哭声竟停下了手上动作，随即阴冷一笑，自语道:“嘿嘿，岂能这般便宜了你？”略微思索片刻，竟似是想到绝妙处置办法一般，狰狞着面目狂笑起来，厉喝道:“既然你父母留你在这世间，想来便是给我还债的罢。我便是要你父母死不瞑目，要你此生生不如死，要你恨尽此生……自今日起，你便叫做叶恨生罢……”待话音落下，却已不见了那柳风月与那婴儿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