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镍还在看着候车室的入口发呆,尽管秦南开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呆呆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火车站依旧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尽管夜幕已经降临。
顾镍感到了一种孤独。
一种明明周围全是人,却感觉自己孤身一人的那种孤独。
“少爷,我们……回去吗?”
肖易小心地问道。
他知道顾镍舍不得离开这里,就好像只要他不走,秦南开就不会离他太远一样。
十点零三分,火车准时发动。
顾镍虽然看不到那列火车,却觉得火车上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缠在他的心上,随着火车的行进,那根线越扯越远,撕扯起他心口的血和肉,带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镍终于低下头,轻声地说:“走吧。”
肖易没说话,发动了汽车。
直到上床睡觉,顾镍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这个时候韦学峰却是急得要死。今天可是毕业的日子,自己的计划八字还没一撇呢,跟顾镍的交情还没建立起来,怎么创业?韦学峰早就横了心,根本不去找工作,一心要把顾镍当成摇钱树,但是他脑容量实在有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如今自己也不再是北城工大的学生了,再赖在学校不走也不可能,眼下之计只有在附近租个房子再慢慢做打算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韦学峰还不知道顾镍会去哪里。
关于秦南开的事情,韦学峰是毫不知情,更不知道现在的顾镍大脑一片空白,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在一片漆黑中望着天花板。他只知道自己已经给顾镍打了百十来个电话了,那执着劲儿,比热恋还邪乎,但顾镍却丝毫不为所动,就跟他没打似的。韦学峰哪知道顾镍在看到他的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就把手机扔床上不管了,后来还是肖易帮他收起来的。
梁幻娆这时候也挺着急,不过她急的方向和韦学峰不一样。韦学峰是担心自己毕业后的创业资金没处弄,她却是在考虑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把顾镍追到手。这梁幻娆的智商一直不在线上,自以为挺聪明地搞出不少计策,还派出了邵保燕、崔辉等不少“实力干将”帮她实行各种明里暗里的计划,结果没一个管用的。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哪,顾杉~555555~”
梁幻娆坐在自己床上瞎嚎,跟谁欺负她了似的,也幸亏这时候寝室没别人,连邵保燕都跑出去和大四毕业生凑热闹去了,梁幻娆的丑态没人看见。她倒不着急毕业的事儿,还有一年呢。梁幻娆自认为,再怎么样,一年的时候也够把顾镍拿下了,只不过眼下的路有点模糊不清。
“是不是我说的话他不爱听?”
梁幻娆的思路终于有点走向“正途”了。她那天说什么顾镍想让她当后妈那句话,当时她自己就意识到了不妥,不过也没觉得特别不妥,当时顾镍没和她说太多,因为韦学峰突然冒出来搅局,否则的话,就算顾镍继续和她理论,她也会继续嘴硬下去,反正她是肯定不会低头认错的,除非对方是顾杉。
一想到顾杉,梁幻娆又开始犯病了。
“顾杉……顾杉哪……”
梁幻娆强烈地思念着顾杉,她突然觉得为了能看到顾杉,她什么都愿意做。这么想着,她决定进一步采取非常手段,尽快逼顾镍就范,让他彻底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到时候自己成了顾杉的嫂子,他就没理由不见自己了。
一想到这儿,梁幻娆兴奋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顾镍在黑暗中望了半天天花板,终于动了。他转头看了看肖易放在他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已经被肖易关机了。顾镍犹豫了一下,开了机,本想安安静静地打个电话,突然一阵狂响吓得顾镍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在脸上。顾镍定睛一看,又是韦学峰。顾镍想都没想直接挂断,又仔细看了一下屏幕,我了个大去!韦学峰那厮这一天啥也没干光打电话玩了!顾镍当机立断,把韦学峰拉进了黑名单。
“真破坏气氛。”
顾镍嘟囔着。
平复了一下心情,顾镍拨了一个电话。片刻后,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
“喂,顾镍呀?这么晚了有啥急事吗?”
“妈,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什么事儿啊?你生病了?还是需要钱?”
这个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何桂英早就睡着了,愣是被顾镍的电话给吵醒。这半夜三更的,远在外地的儿子突然打电话过来,当母亲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什么大事,立刻紧张起来。
“妈,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但是有些话,我真的已经憋了太久了,今天我必须把一切都告诉您。”
“快说!别卖关子!”
何桂英有点生气,听顾镍的意思,他一没生病二不差钱,大半夜打扰自己睡觉就是为了讲个事儿,可真是有点令人烦躁。
“妈,您还记得我曾经试探着问过您,有没有收到过银梳子这样的礼物吗?”
“记得啊,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
“您有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
听到这句话,何桂英心里咯噔一下,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难道,顾盛垣……
何桂英心里想着,却什么也没说。
“妈,”顾镍没有给何桂英继续思考的时间,“我就直说了吧,其实,顾……顾盛垣先生,他早就找到了我,并且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什么?”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当她真的听到顾镍这句话时,何桂英还是感觉天旋地转。
“那你……那你知道大恒他……”
“嗯,我知道,他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咔嗒。
何桂英手里的电话掉到了地上,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把电话捡了起来。她还想说点什么,但感到喉咙一阵哽咽,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妈,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不好受,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不想再瞒下去了。妈,我今天毕业了,以后就走向社会了。您放心,儿子肯定不会让您丢脸。您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何桂英怔怔地挂了电话,回过头去,却看到黑暗中的一点亮光。
顾大恒早就醒了,电话的内容,他都听到了。因为家里太穷而戒烟多年的他,点燃了枕头下面保存的最后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