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哽咽着和琦玉讲起:
自己决定入乐籍前,曾经偷偷约会笙遥,嘱咐他帮着照看母亲的,笙遥能做到吗?按笙遥的人品,他一定能做到!
薛涛擦了擦泪水,稍微心安了点。她又回忆自己临行前和笙遥的告别:
明月高挂,清风拂面,盛开的牡丹花儿挂着露珠儿轻轻摇曳,刚刚出蛰的蛐蛐儿“吱吱”鸣叫着,好一副花好月圆的图景。薛涛走出自己的家门,悄悄来到小溪边,遥望笙遥家的宅院。
薛涛在一丛绿竹和牡丹、芙蓉花旁踯躅而立,犹豫再三。最后,她顺手折断一条竹枝,折出一小截,用手掰了几下放到嘴边,“嘀咕,嘀咕——”布谷鸟儿悠扬的脆鸣便响了起来,一声声传得很远。
不一会儿,一位着布衣青衫的清秀少年就从对面的宅院中走了出来。
少年关了朱门四下的梭巡。他看到薛涛亭亭玉立的身影伫立在一丛青竹旁,就轻轻地飞奔过去,跨过拱石小桥,几个跳跃就到了薛涛的眼前。
月光清白如水,青竹随风摇曳,一对少男少女近近的对望着,两双手儿紧攥在中间。
“笙遥,我要出远门了,要过好长的时间才能回来。”
“你要去哪儿?”
薛涛无语,把脸儿扭向一侧。笙遥更是着急了,使劲摇晃着薛涛的手臂:“薛涛——,你说啊,你要去哪?”
“我,我,……我要回原籍走访亲戚……”
“回原籍?山高路远,你为何此时独自远去?你?……”
“笙遥,你不要问了!我,我只是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我不在家的时候,请帮我照顾我的娘亲……”
“我一定!你自可放心!可是,薛涛,你为什么回原籍?回去干什么?……”
“笙遥,你不要问了。你,你以后会知道的……我们,后会有期吧。”薛涛转身告别,两行泪水流上了脸颊儿。
“薛小姐,你自可回老家把该办的事儿办好了,休要惦念家里。路途遥远,水深山险,薛涛,你自可保重了!我也有一言相告:你,你尽可记住我心里留着你,我等你!可是,你,你也休要,休要侧目乱红碎绿……”
一听笙遥说出最后的这句话,薛涛心里猛地紧了一下,脸,唰的就红了,身子也僵硬起来!幸亏是在夜间,笙遥并未曾看到。
“笙遥——我,我……”薛涛觉得难以接话了。自己将要做的恰恰就是“侧目乱红碎绿”的事啊!
父亲意外病逝,家中的日子难以为继,自己选择入了乐籍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她在心里哭泣着,却只能在笙遥面前有丝毫的流露。
薛涛犹豫着,恨不得扑进这个怀抱,就和他说明白,也让他帮着自己拿拿主意,不如此?又如何?可是,这是羞耻的事情啊!决不能说。本来笙遥的父母就已经嫌弃了自己是罪臣家属了,现在自己又,又坠入乐籍!这更让薛涛在笙遥面前难以抬头了。
“你也休要,休要侧目乱红碎绿”!看来,笙遥也绝对接受不了自己走这样的路。
想到这里,薛涛绝望了,泪水夺眶而出。她立刻转过身来,哽咽着说道:
“芦公子,拜托了!后会有期!”说完抬起脚步极速离去。
“薛涛……”笙遥扬臂呼唤,可是转眼薛涛已经消失在自家的大门里头,紧接著“砰”的一声,朱门紧闭了。
笙遥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薛涛要去干什么?
月光下是笙遥拉长了的孤独的身影。
……
薛涛想到此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滴落在芦家宝砚上。她自怜不幸的命运,也思念起纯洁美好的爱情。但是,她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和笙遥再一次相见?更不知是否还能再续姻缘?在这个风尘之地,假如自己失掉了清纯,自己还有脸面面对笙遥吗?笙遥还会再痴情地依恋自己吗?她已经没了答案!
“妹妹,你怎么又哭了?既如此则安之,不要太过伤心了啊!”琦玉也抹抹眼泪安慰薛涛。
薛涛哭着回道:“姐姐,我已经打算好了,假如笙遥考取了功名三个月内不来赎我,我就立刻把这方宝砚亲自给笙遥送回去。假如,假如我自己果真保不住了这清纯的身子,我,我就再也无颜面见笙遥了。呜呜,我就只能托人将宝砚退还笙遥公子了……那,果真如此,我也愧对了逝去的父亲,无颜相见孤苦的母亲了……呜呜呜,呜呜……”
“妹妹,没事哩,有姐姐我照顾着你呢,没事哩,你不可这么灰心丧气哩。呜呜……”琦玉劝慰着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妹妹,我们为何这么命苦哩?呜呜……”
琦玉这一跟着哭,薛涛哭的更烈了,泪水滴滴答答的滴落进宝砚聚集成一汪水珠。这水珠在橘红烛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朦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