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太阳穴,从厚厚的命簿里抬起头来,命小仙点了香,呼出一口气。
那小仙见我如此,便道,“星君,休息一会吧,您忙了一天,已是戌时了……”我听闻,通过几案上的铜镜看到的凡界已是华灯初上,放下笔,抿了口茶。
凡人的七情六欲,变化莫测,甚是麻烦,早知道从师时便不学星命术了,枯燥的很。我心头念着,却再次执笔补写命格。
这几天一直连夜填写命格也是想回师父的上邪山住上把个月,听说上邪的梨花也要开了。师父他老年人常年云游在外,逍遥得很,也放心将上邪山交给几个小童子,也便可图个清净。
突然门外的小仙娥禀报,有仙官已在门外等候。我来没来得及起身仙官大人已经走进了房内。
“东卿星君,你可知道夜华君?”仙官立于几案前,捏着一撮胡子问道。
“夜华君?仙官大人可说的是那位掌管五界神兵的那位大人?”不得不说,仙官这么一提,我拜入师门后听到最多的便是关于洪荒一战中夜华的传说。
夜华本是数几十万年前洪荒一战九位血将中的一员,擅长长兵之战,面对鬼王开启鬼阵后出来的数千血魔,率旗下一支数百轻骑,闯入鬼阵。血流成河,数百轻骑虽是骁勇善战,终还是敌不过源源不尽的血魔,数百轻骑死于丧心病狂的血魔,夜华血染双目,以自己全身数修为祭出神器[昆藏枪]。此枪祭出,冶火丛生,烧尽鬼阵血魔,也将鬼王震慑,将鬼王封印入昆藏,自己却沉睡而去。
因为燃尽修为,夜华沉沉睡去数万年,醒来后身体才比凡人强不了多少。
“夜华君在醒后,终于又休得十万年修为,而如今在十万年的修为上终于找到了瓶颈,为了突破夜华君也煞费了心神,经历过了九九八十一道五雷诛体,如此距事成,要渡一场劫……”
说到这里我也猜到了少许。这次夜华君要渡的劫,怕是凡劫,也就是要去凡界走一遭,当一回凡人罢了,只是当凡人时没有仙力和天界的记忆。
仙官接下来所说正如我所猜到的,夜华君是要渡一场凡劫,希望我来拟这个命格。因为夜华君是洪荒一战的老将,论辈分也比现任天君大上几轮,天君对夜华君这次渡劫尤为重视。洪荒一战的战将到了现在,该归尘的归尘,该羽化的羽化,九位猛将到如今只剩下了夜华君一人。现在天君昏庸,天族一年不如一年,天兵也因常年和平成了摆设,虽然天君一天都沉溺在胭脂堆里,但他也知道魔界和鬼界也有些蠢蠢欲动。若不是天族有夜华君这尊大神镇着,怕是鬼冥两界的军队都打到自己门槛前了。
所以在夜华君渡凡劫这几十年来,天界空虚,或有其他族来攻击天界,所以仙官走之前千叮万嘱望我不要透露这件事。
“另外,星君府中的酒窖已被我画了封印。这点也是为星君好……”仙官摇摇一指,说罢,便拂袖而去了。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
虽说本星君爱酒,但酒力尚浅,喝不了几杯便伶仃大醉。两万五千岁的时候跟随师父在上邪山修习时,和师哥在酒窖偷酒喝,师父酿酒可是一把好手,梨花的清香在酒坛子里封了百年后神奇地化作了浓郁的香醇,和师哥本一杯未倒,谁知再猛两口下去,酒兴大发,接着酒力和师哥比试三百回合,不料法力没收住,毁了师父辛辛苦苦种下的半山梨树……师父气得直哆嗦,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最后师父罚我和师哥在拔凉拔凉的冬里打了一个月的坐。
从此之后,师父便不要我喝酒,在酒窖封了个结界,也重新整理了下一片狼藉的梨树。但是师哥待我不薄,老是能从山外搞到点酒,每次必分我一瓢。这酒酒力虽不敌师父酿的梨花,但解解馋亦是满足。结果又一次闯入酒窖,偷了一坛师父存了万年的好酒。师哥没能管住我,差点又毁了那片梨花林——只因那一记手刀实实在在打在了师哥身上。
……
想到这里,有些失神。赶紧将自己从回忆的泥潭里拔了出来。
这次,也劳烦仙官了。毕竟天君渡劫是大事,万一我喝了点酒顺带发了点疯误了夜华君的大劫,别族攻打天族可不是开玩笑的。
仙官走后,命小仙退下,突然几案前的椅子被绊倒,我有些无奈,“哪位仙人驾到,现个身吧。”
光芒一闪,一个绛衣女子端坐在几案前,笑靥嫣然,“辛伞怕打扰星君,于是捏了个隐身诀便进来了。还请星君不要生辛伞的气。”
“好说……好说……”我苦笑,本来我府百年清净,除了那位北斗星君闲得没事招个祥云来我府坐坐,便没有贵客上门,今却来了两位。
北斗星君比我小了整整五千岁,可法力倒是并不差我,只是每次都死皮赖脸地来讨两坛子酒喝,再和我杀两局棋,倒也没填什么麻烦,我也闲得无事,便也顺了他的心意。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也因北斗星君那张脸太像一个人。我的师哥九哲。
眼前的女子是夜华君的妃子,即使是侧妃,地位也是极重的。上一次见她已是三千年前和夜华君大婚那日,当时远远看去也看不太真切,这还是第一次近看,真是生得一副俏模样,想必夜华君也宠她得紧。我也不敢怠慢,正要让小仙上茶,却被她拦住了。
“这次辛伞来打扰星君,是求星君一件事……”说到这里,辛伞已是泪盈于睫。
她希望我给夜华君安排一个好的命格,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就好。唔,临走时还她特地告诉我别让别人知道她来过。
送走辛伞,便开始着手拟夜华君的命格。天君掌权天界,在凡界地位理应也能不太低……
刚刚在名字格里填上夜华君的名字,突然纸灯熄了,也懒得麻烦小仙,便自己捏个诀生了个火星子,让灯重新点上。
待到整个房间恢复了明亮,有些开始犯困的我继续开始补写命格,再次写上“夜华”两字,也给夜华君安排在凡界不错的环境,命运不算太曲折,一生平淡也由夜华君的妃子辛伞说的罢。
一生的结局当然是儿孙膝下承欢,颐养天年。
心里念了声还算圆满,也懒得回房,于是趴在几案上倒头便睡了。
第二日仙官再来取了夜华君的命簿,我才收拾行李离去。想到接下来把个月的时间可以轻轻松松,心情不禁大好。
上邪山当时两万五千岁的我,拜入师门三万年,然后做了两万五千年的星君,八万岁的我比起天上的其他十几万岁的上神我经历的劫数实是不多。即使明知道经历劫数越多,修为的基础也越加稳定,可是经历劫数实在痛苦,固然基础没那么稳固,但天族和各族常年安定,没有要战的形势,于是我便一直庆幸没有那么多劫数允我经历。
劫数是福不是祸,但是来了也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