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调令在三天后就放到了萧冷月的桌子上。
“我……不能跟你去A市。”萧冷月鼓足勇气,站在展慕华的对面。
展慕华根本没有抬头看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她这样的反应,冷静地说了两个字:“理由。”
“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和同事们的关系也很好,不想再换一个新的环境。”萧冷月把想了无数遍的理由,拿出来搪塞。
“是吗?”展慕华仍然低头看着文件,仿佛不愿意在她的身上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天知道,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当然。”萧冷月理直气壮。
“除了郝薇,我并不认为你和其他同事的关系有多么好。”展慕华显然已经为她做足了功课,慢条斯理地拆穿了她的谎言。
萧冷月仔细回想,在这个城市,她的朋友确实少得可怜。
所有的时间,围着萧箫转,根本没有机会去认识更多的朋友。
她抿了抿唇,才不以为然地说:“有一个薇子,就够了。真正的好朋友,并不是用数量来衡量的。”
“我记得……你在A市也有一个交情很不错的朋友,叫刘美珠?”展慕华终于抬起头,幽静的双眸,不知道装了多么深的心事。
萧冷月顿时气馁,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明知道她不回A市的真正理由,为什么还要硬逼着她回去呢?那里是也的伤心地,因为和他的***,而失去了相交一年半的男朋友。
虽然美珠后来也说过,沈振浓后来也找过她。但是……她自己也回不去了。
“我已经习惯了这座城市,暂时还不想离开。”
“这不是理由,你只是想逃避。”展慕华静静地说,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好吧,就算没有任何理由,我只是不想回到A市,这样说可以吗?”萧冷月干脆不再绞尽脑汁地想借口,很无赖地表明了态度。
“不可以。除非……”他说着,沉吟了一下。
“除非什么?”
“告诉我,你儿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萧冷月张开了嘴,又紧紧地合上。
展慕华的怒气,终于浮上了脸:“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想说。”萧冷月干脆地回答。
“哼,好!那么,你就赶紧收拾行李,跟我去A市。”展慕华手里的笔,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光荣地被折断了。
他恨恨地把笔往地上甩去,反弹的声音十分清脆。
“你别忘了,在我献出我的鲜血救你儿子之前,你应答了做我的情人!”
“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啊,你的情人也并不仅仅局限在A市,对不对?”萧冷月急忙晓之以理,“以后你来B省,还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何乐而不为呢?”
“你觉得我会没有落脚的地方?”展慕华气极反笑。
“狡兔还要三窟呢,多个地方总是好的嘛!”萧冷月赔着笑脸,试图说服他。
“我是兔子?”展慕华更没好气,“一周以后,跟我回A市。除非你想让你的宝贝儿子再遭遇到一些什么!”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对!”展慕华回答得干脆利落,一点都没有了奸商的本色。
萧冷月苦着脸,继续动之以情:“总裁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我吧。再者说了,三年前,您也没吃什么亏吧!”
吃亏的可是她啊!
“是么?”这两个字,带着阴森森的气息,绝对是从展慕华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萧冷月很没骨气地结巴了两下。
展慕华恨恨地想要摔笔,可是目光扫了一遍台面,才想到那支笔已经寿终正寝。只能捏了一个空心拳手和自己较劲,又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吃了她两次,已经齿颊留香,居然受不了别的女人。
花名虽然不减,其实不过是别人炒出来的。
虽然跟苦行僧有那么一段距离,却也差不了多少。看到眼前这女人眼角含着春意,竟然还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这样的对比,简直让人发狂。
她居然还好意思说:他没有吃什么亏!
“一周时间。”他惜字如金。
“箫箫还在医院……”萧冷月垂死挣扎。
“一周以后,可以出院。”
这也打听好了?
萧冷月苦着脸,垂头丧气。
大概,她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
“还有,别再打走人的主意,你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别连累了小孩子跟着你吃了上顿没下顿。再说,我不认为你还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展慕华的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让萧冷月再度打了一个寒噤。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无处可去。
但回A市?
这是她最不愿意选择的路。
不堪的过去,让她觉得走近那个城市,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不如你告诉他,萧箫是他的孩子吧!”郝薇觉得展慕华的态度很坚决,萧冷月根本不可能留在B省,所以好心地建议。
“不行。”萧冷月想也不想就坚决地拒绝,“如果他知道……当年我根本没有拿掉孩子,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呢!”
“能有什么手段……毕竟是他的孩子啊!”
“有些男人狠起心来,比老虎还狠,自己的孩子照吃不误。”
“你不会说,展慕华就是这种男人吧?”郝薇摇头,“当时也许是不想要孩子的,但是隔了三年,我觉得很难说……”
“哎呀,你不知道啊,他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萧冷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能冒着失去萧箫的危险,他是我一个人的萧箫。”
郝薇叹了口气:“他既然提出还要你跟他走,说明对你并非没有感情,也许……”
“你指的那种感情,他是不会存在的。他只是觉得我这件东西,不像别的东西一样可以让他完全拥有,所以现在还不肯放手罢了。”
“你会不会成见太深……”郝薇虽然仅仅和展慕华在工作上有接触,但直觉地认为,展慕华并不是萧冷月说的那么无情。
他不是替萧箫输血了吗?既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萧箫是他的儿子,那就是对萧冷月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他有未婚妻了,就是那个安承公司的行政经理。”萧冷月摇头,哀伤地说,“萧箫,是不能被他允许的存在……”
郝薇叹了口气,也许这才是问题的症结吧!
“你自己决定吧,我觉得他不会那么无情。”
“他不会,还有谁会?”萧冷月嗤之以鼻。
套用某女的一句名言:“男人要是靠得住,老母猪也会爬上树。”
郝薇想了想,放弃了劝说:“也是,如果他不能娶你,告诉他也没有用。”
萧冷月基本上不回自己的窝,每天下了班——不,连上班时间,也是在公司应个卯就去医院陪萧箫。
据郝薇的说法,是因为她要去A市,所以有特别假期整理行李。
什么行李,要整理一周吗?
她觉得这是郝薇利用职务之便,给她开的绿灯。不过,既然展慕华也没有意见,她当然乐得每天往来于医院和公司,连换洗的衣服,都是由郝薇替她带来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整理行李。”展慕华叫住了又想脚底抹油的萧冷月。
用膝盖想也知道,如果没有他压着,估计明天离开的时候,萧冷月还是两手空空,什么行李都没有准备。
“啊?现在?”萧冷月满心不情愿,她还想去看萧箫呢!
展慕华根本不理她,直接朝电梯走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展慕华比她大了何止一级!
萧冷月只能无奈地跟在他的身后,很骇然地发现,根本不用她指路,他的车居然停到了她的楼下。
“我……”
他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她那天明明走了十多分钟的路才返回来的!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展慕华看到她瞪圆的眼珠,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带着两分讥嘲,但至少有了一个笑影儿。
不是一个段数的啊……
萧冷月哀叹着,只能乖乖地用钥匙开了门:“我的房租交到下个月底呢,这样搬走了,房东都不会退租……”
“我补给你。”展慕华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房间。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点燠热,一室一厅的空间倒并不显得有多拥挤。因为家具很少,连电视机都只有一台老式的,却被她遮了一块布放在角落里,上面放着两本书。
“没空调?”展慕华不可思议地看着光秃秃的四壁。
“嗯,房东拿了一台电风扇过来。”
因为是靠西的房子,所以到了黄昏便显出几分闷热了。
这还只是五月里,要是到了七月和八月,这房子还能住人吗?
“你们一直住在这里?”他有点不可思议地问。
“是啊,这里房租便宜,而且离郝薇的公寓也近,上下班可以搭她的顺风车。”萧冷月淡淡地回答。
浅蓝色的窗帘,已经洗得半旧。淡粉色的丝带挽着窗帘的一角,紧紧地贴在窗边。
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到房间里面,星星点点地落在地板上,留下树叶斑驳的阴影。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连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玩具倒是归集了整整一个大箱子,彩色的积木,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提醒了他面前的女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胸口有点闷,不期然地就想到了三年前,那个被他亲手签了字拿掉的孩子。
如果当时生下来,也许现在已经也会跑会跳,会用软软的童音叫“爸爸”了吧?
看着萧冷月把柜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衣服放进行李箱,他的心里忽然酸涩莫名。
他走到她的面前,忽然伸臂搂住了她的腰:“冷月,给我一个孩子吧!”
萧冷月的身子,蓦然僵硬。
他在说什么?
给他一个孩子,是指萧箫,还是指……他想要与她再生一个孩子?
她一时摸不清他的意图,只能眨着眼睛看他。
“给我一个孩子,你的孩子。”展慕华重复了一遍。
“你……难道想要个私生子吗?”萧冷月苦涩地问,心里隐隐含着期待。
展慕华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叹息了一声:“是啊,我怎么会要一个私生子呢?如果想要的话,不知道会有几十个了,哈哈!”
他笑得殊无欢喜之意,萧冷月刚刚扬起的一点侥幸,又沉没了下去,连一圈涟漪都没有来得及漾开。
她想继续收拾行李,可是展慕华却固执地搂着她的腰不肯放。
“你的孩子,不会是私生子。”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萧冷月不敢置信,忘了呼吸。
“你是说……”她颤声问。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会领养他(她)。”
萧冷月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冷得连牙关都开始打战。
心里仿佛被生生地剜掉了一大块,那个还没有完全痊愈的伤口,又被狠狠地撕开,汩汩地流着鲜红的血液。
如果他知道了实情,不是用雷霆手段把萧箫消失,就是把萧箫夺到他的身边。
她不能让他知道萧箫!
大概到了放学的时间,小区里传来的小孩子的吵闹声。
在楼梯上,在花圃里,在葱绿的树叶间,在葳蕤的草丛中,都有着软软细细的童音,快快乐乐地点缀着黄昏静谧的景色。
晚霞,像是这座城市的一条红色丝带,扎在它的鬓边。
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平常用发圈箍住,这时候因为爬高摸低,有几缕长发顽皮地挣脱了桎梏,落在她的颊边。
红颜乌发,有一种自然的媚态。额间的细汗,在暮阳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是清晨的露珠。
不做作,不扭捏,却生生地吸引着他的心房。
展慕华觉得,抱住这个身子,心里那块缺失了三年的碎片,又回来了。
他不及细想,就低下了头,一个吻,热热地落在她的颊边。
隔着薄薄的衬衣,他的手游走在她的肌-肤上。掌心的温度,仿佛是刚刚煮的开水,缓缓地流连。
“我要你!”他喘-息着在她的耳边低喃。
萧冷月只觉得自己面前所有的道路,都被漫天的风雪覆盖。
逃了三年的时间,还是又一次撞到了他的怀里。
“有没有想过我?嗯?”展慕华的手,游走在她细腻如白瓷的肌肤上。熟悉的体香,让他血脉贲张。
有多么久,他没有再生出这种方刚的血气了?
“冷月,你说,有没有想我?”他像个孩子似的,固执地索要着一个答案。
像是一声急过一声的魔咒,萧冷月恨不能捂住耳朵,抵抗他的质问。
看到萧箫那张酷似他的脸,怎么可以不想起他?那些屈辱的记忆,早已经像是一朵朵鲜艳夺目的花,盛开在她的心房。
“我……恨你。”萧冷月说出了心底的感受。
“恨吧,至少比忘了我好。”展慕华震动了一下,随即喃喃地在她的耳边低语。
眼泪从腮边滑过,隐忍了三年的痛,就这样一丝丝地被抽出来。
也许时间真的是伤痛最好的良药,萧冷月发现已经不像三年前那么绝望。
他的怀抱,那么紧,可是又那么暖。她竟然贪恋着这样的温暖,因为她的心,已经冷了三年。
“我没有和刘晴订婚。”他喃喃低语,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告诉她这一点。
“嗯,我……知道。”萧冷月颤微微地回答。
“救萧箫的那天,你怎么会那么肯定,我的血型是A型?”展慕华其实只是随口问,心里有着淡淡的期盼。
也许,她还是关心他的。
“啊,我是从财经报纸上……偶然看到的。”萧冷月昏沉的脑袋,终于陡然醒转。
A型血和B型血的父母,生下A型血的孩子,当然是有科学依据的……
“记得真牢!也许,我该因此给予你一点奖赏。”他轻笑着,手指挑开了她胸前的两颗扣子。
“不用不用,你如果不带我回A市,就是最好的奖赏。”萧冷月干笑着想要掩上自己的衣襟。
“你答应了我的条件,不许反悔。”展慕华不满地咕哝,“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这句话,说得多么暧昧啊!
萧冷月还想表示反对,可是温热的唇已经压了下来,她只是发出了两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她的手本能地想要把他推开,但他带着热力的身子,却狠狠地压了下来。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除了下来。
他的肌-肤,还像三年前那样弹性十足。指间传来隐隐的痛楚,她的指甲,断在了他的肌肤里面……